从很小的时候墨就喜欢黑夜,因为在黑夜中可以看到很多星星,她很喜欢看星星,喜欢程度仅次于她的妹妹。
此时此刻,她现在一座大楼的顶端,这是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物,她站在围栏旁边,望着底下的车来车往,人流涌动与她无关。今天是个盛大的节日,所有人都在沉浸在节日欢快的气氛中。而她却与那些人的欢喜并不相通,她冷冷地看着这群不时冒出欢声笑语的人群,像是一只被抛弃了的洋娃娃,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偷偷观察人类的一举一动。
虽然她在自我认知里她还是觉得自己是个人类,但是现在她的身体已经成了一种让正常人看了以后都会发出惊呼的状态——一层薄薄的如同液体的黑色物质覆盖在她的身上,这些黑色物质像是有生命一样在缓慢地流淌在她的身上,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一根根细小的管状物从里边分化出来插入了她的肌肤,鲜血不断流出身体,被这些黑色的物质吞食;更为可怕的是她的脸,从右眼下睫毛位置到她的下颌有大片的伤痕,这些伤痕让她看起来完全没了少女应该有的魅力。她的脸上表情是如水的平静,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
突然,底下的人群爆发出一阵热闹的呼喊声,原来是有人在人行道旁边点燃了烟花,如同昙花一现般的焰火照亮了半边天空。人群的欢乐也到达了顶峰……
可是她还在孤独地守望着这些人。
周围的楼房似乎也和她一同注视人群,她身上的黑色物质开始不安的扭动,无声地提示着她的时间不多了。
“你来了。”
低沉,沙哑,如同破旧的收音机发出的机械音,她开口说道,她的声音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在她的身后,一位刚刚登上顶层的少女呆呆地看着她。
少女面上满是汗珠,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女,眼睛似乎可以说话,然而现在她的眼睛里却都是令人心碎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啊!姐姐!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少女突然崩溃地大喊道,一时间,墨眼中似乎有道光缓缓化作流星坠下。
“是我,都是我做的,你要怎么做呢?虹。”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少女,少女一下回过神,她是来解决问题的,不管这个问题是什么,她只有【解决】一种方法。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是她的姐姐啊……无论什么时候都在爱护她、包容她、保护她,她现在的一切离不开她姐姐的帮助,要她亲手解决自己的姐姐,她真的……做不到啊……
墨静静看着陷入了艰难抉择的虹,那双眼睛的焦点转到了天上。群星正在归位,太阳将会熄灭,永夜要来了,如果不做些什么,命运这种东西真的会实现。
然后,墨平静地说道:
“虹,做任何事情都会有代价,如果你决心要完成一件事,就不要害怕去面对,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一直都相信。”
虹咬着下嘴唇,脸上的表情都快要哭出来了。
“虹,人的长大总会遇到些艰难的事情,我们总要往前走,不管失去的是什么,在未来总会遇到些好事,我会祝福你,亦如我曾一直所做的。”
“姐姐……”
虹在绝望中,颤抖的手缓缓从腰上别着的枪袋里拿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
她一直在蠕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最后她能发出的只有呜咽的声音。
“你没有错。”
说完,一声枪响,结束了名为“墨”的少女的一生。
仿佛是一个悠长的梦迎来了结束,她并没有心怀不甘。她看着世界旋转,破碎,陷入黑暗;她看着自己彻底失去人形的身体被黑色物质完全吞噬,黑色物质因为再无饵食而渐渐消失;她看到许多人为她的死可以活下去;她看到虹跪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那样大哭。她看到了【一切】,可是那些东西离她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她来到了【虚无】。她再也看不见,再也听不到,一切在无休止的黑暗中沉默着,连自我的存在感都变得前所未有的稀薄。
但是,在这一切的终点,她感觉到了,有一双异常温暖的手轻轻牵住了她。
“汝来了。”
一声温柔的呼唤让她一下子再度感受到自我,她再次看见银河在黑暗深处发出了光,她看见无数星辰链接成的光带,她看到一位没有面貌的人在她面前。
“汝走过了无数人没有走过的路,直到来到此处,汝真的面对了自己的命运,并且反抗了既定的未来,汝成就了一段传奇。”
墨面无表情地听着,无貌者的话并没有让她止水般的心掀起一丝一点的波澜,她望着周围闪闪发光的星辰,和周围星辰一样明亮的眼睛里只有一种清澈的光芒在。
“汝没有完成当时的契约。”
墨没有回应它,她突然注视它,眼中的一切归于一层雾霭之中。
看着她这副样子,无貌者似乎出现了犹豫,但是很快它的身后出现了光芒。
“时间到了,汝的罪孽仍要继续,世界联通的通道已经打开。接下来,汝将去往另一个世界,汝的任务早已通告,与汝掌握同样力量的孩子将会与汝为敌,汝必须阻止其的悲愿。”
墨突然开口,她的声音还是和之前的一般沙哑沧桑。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她的话让无貌者一下沉默,无貌者明显不想回答,它缓缓让开一条通向光明的道路。墨看着它,很久以后走向了那条为她而开的道路。
不管前方是什么,她必须走下去。
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答案。
一切问题终归有个答案在尽头等着,她追寻的问题,她身上发生的一切的意义,只有不断向前才能得到一个答案。
在一片光芒中,墨再度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