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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幕:执政官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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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战协议正式生效后的当天,帝国军便排着整齐的队列,踏着一致的步伐,按部就班地从共和国军将士围攻长达两个月,耗费了无数血与肉却始终久攻不下的山地要塞——索尔特要塞离开,自东南角的山路缓缓撤出,很快就踏上了地势明显趋向平稳的丘陵平原。

随军乐团神色从容地演奏着卡斯诺齐亚帝国自魔年纪就流传下来,可谓历史之悠长的帝国军歌《献给黎明骑士之赞歌》,歌曲由来,大概是歌颂魔年纪末期的尔弗里立王位继承战争中,一支几乎全军覆没,只剩廖廖数人的帝国空护骑士团向为数众多的敌军英勇发起冲锋的故事……在如此雄壮激昂的曲调下。

帝国军第二近卫军团所部,包括步骑炮的三万余名帝国士兵,每个都身着整洁而精致的黑色帝国近卫军军装,肩上扛着打磨得锃亮的卡耶托纳一七式魔导枪,三万余片刺刀在日光的映照下发出闪耀的银色光芒。

这些帝国士兵宛如铺天盖地的黑乌鸦般在吉斯纽特的平原主街道上延展开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傲表情,三百余骑的帝国空护骑士翱翔蓝天,洒下了节日庆典才会用的彩色纸花,仿佛他们不是在撤退,而是在举行凯旋而归的阅兵仪式,

紧随这些帝国士兵身后的,是瞪大着仿佛怒火中烧的双眼,时不时地回头向共和国军所在的方向瞪过去的五千名梅费尔特近卫军,他们那紧皱的双眉、紧咬的牙关、不甘心的表情,似乎是在预示着战争并未结束,虽说如此,至少停战协议刚刚生效的当下,不管是哪一方违约出手,都会沦为诸国的笑柄,倘若丧失信誉,对于一国来说是相当可怕的事情,会对该国政治、经济、外交乃至军事结盟方面都产生种种负面影响。

与体面撤离的帝国军形成鲜明对比,目送其背影离开的六万共和国军士兵,无一不是神色憔悴、衣衫不整的状态,整整两个月都生活在战壕和临时防御工事里的他们,几乎全部都散发着难闻的恶臭,没有一个是完全无伤的,几乎每一个人身上都缠了点绷带。

虽然就结果而言,共和国军至少“解放”了梅费尔特的西部领土,并顺利完成了“梅费尔特国民议会政府”的转移,而帝国军虽然占据优势,最终却未能替自己的附属国守住国土,按理说共和国才应该算是此次出征的胜利者,但他们却一点也没有胜利应该有的姿态或者说氛围。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呢,莉塔。”

“下官也是呢,真不知道到底赢了什么……那么,接下来还要由这些疲惫的士兵去镇压斯特奥尔主义者吧,虽然敌人不过是手持武器的外行人平民,但将枪口对准劳苦民众这种事,也是相当棘手吧。”

“……不管怎么说,我们能做的事情暂时是没有了。”

立于狼背之上,望着帝国军渐行渐远的身影,奥莉薇娅表情复杂地说道。

而正如共和国军第五军团的军团长贾古·格雷利特中将所透露的那般,帝国军的身影从原梅费尔特地方贵族领消失的两天后,来自首都的命令就下来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下达命令的不是国民情报委员会或是最高参谋部所属的国防委员会,而是由执政官全体代表直接下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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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民主与先进之国”自诩的海萨姆斯共和国,西临斯莱欧特都市国家联邦,西北邻维拉米勒王国(矮人王国),北接凯尔米斯特教皇,南与南部诸王国隔海相望,东边则是包括辛森洛王国(已为君主立宪政体)在内的数个写作“盟国”读作“附属国”的小国。

包括本国与盟国在内,与帝国的“神圣同盟”针锋相对的共和国势力圈被称作“民主联盟”,成员国大多为共和政体,少数君主立宪政体的“盟国”则因为“开明君主自上而下的主动解放”——通俗的来说就是主动倒戈与削弱王权,才得以保留君主制的存在。

如今已经足以与超级大国的卡斯诺齐亚帝国分庭抗礼的“民主联盟”的盟主国——海萨姆斯共和国奉行着三权分立的共和政体,执政官、公民大会、元老院相互牵制与监督。

而掌握最高行政权、最高军事指挥权等诸多大权的执政官并非是一个人,而是十三人,由十三名执政官或者说委员长所组成的,便是掌握共和国最高权力的团体——十三人评议会。

十三人评议会以及执政官们各自的辅佐官机构——最高委员会所在地,也是他们日常办公与发布指令的地方,即为位于共和国首都让娜·达尔克市中心的“执政大厦”。

高耸入云的红色塔楼,纯白的大理石柱廊,能工巧匠静心打造的天使浮雕,色彩斑斓的马赛克彩色玻璃,花香缭绕的蔷薇庭院与数十座喷泉……这栋气势恢宏与奢华雅致并存的建筑物与其说是“大厦”,不如说是“宫殿”,

事实上它也的确曾是一座宫殿。

曾象征着尤里诺菲斯特王朝至高权力的红玉王宫在“追求自由的武装平民”闯入之后,无数王家珍宝或是被先来者抢去不少,或是被新生的共和国政府拍卖到外国以挪为军资,就连走廊上原本的画作、盔甲、挂毯、雕像乃至地上的红地毯,各个房间里的名贵家具乃至蕾丝窗帘、水晶吊灯……全部都就此消失,替换成了质朴耐用的大众用品,二千名世代都被教育为王室提供各种服务,除此之外别无技能的侍从侍女也被就地遣散,两手空空地流放到了残酷的社会竞争中。

而空空如也的宫殿本身,则成为了新生共和国的权力中枢所在地,即使是现在,建筑外观与内部装潢的强烈反差也依旧存在着,但这对入驻的新主人来说反而是一件引以为豪的事情,“看吧,和奢靡腐朽的王公贵族不同,身为人民公仆的我等是如此的清正廉洁啊。”当来宾吐槽“执政大厦”的布景品味之时,他们常常将这样的话挂在口上。

而在“执政大厦”的某间没有窗户,大门紧闭的会议室里,十三人评议会的成员们正对共和国的长矛接下来要指向何处展开着讨论,虽然初步的结论早已得出了。

“那么,停战协议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那个帝国皇女姑且还算是遵守了约定,接下来,就是‘解放‘梅费尔特原地方贵族领的那群暴……被蛊惑的愚昧民众了吧。”

民生委员长雅思诺·基格逐字逐句地述说着自己的见解。

因为差点就要把“暴民”这种明显有对平民阶级的蔑视倾向的字眼说出,他头冒冷汗,连忙用手帕擦拭额头。

当然,其他人实际上没有去计较这个的兴趣,当前他们有更紧要的事情,暂时没有那个余裕去抓同僚的把柄。

“虽然是为了保住既有的成果,而且这也确实是必要事项,但诸位是否考虑过,要共和国的士兵如何去处理那些……被蛊惑的愚昧民众呢?就当地的事态来看,采取某些必要手段是无可避免了,那么,可是这样一来,我等在即将到来的公民选举中必将迎来一片声讨吧。那么,对于这个,诸位是怎么想的呢?”

承接这个话题的女性,并非秘书官或是会议助理这类小人物,虽说难以置信,但她确实有着国民情报委员长这样的身份——安德烈娜·德·格尔顿莱特,也是奥莉薇亚·格劳伦斯的顶头上司。

似乎无论面临何种情况都表情冷淡、不为所动的冰山美人安德烈娜有着一头飘逸黑色长发,佩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偏中性打扮的黑色西装。作为十三人评议会中唯一的女性,她在这些中年男性之中显得格外显眼,时常会有一些不知情的年轻男性对其展开追求。

然而对于深知内情的人来说,关于她的年龄,是一个谁都不敢触及的话题,虽然安德烈娜看上去是妙龄女子的外表,如果化点妆甚至自称“少女”都不违和,但所有人都清楚,自十三人评议会成立以来几经改组,而这个人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始终都稳坐情报委员长这个位子,一直以来在阴与影中守护着新生的共和国。

她的出身和经历也笼罩在难以深究的谜团之中,唯一可以从名字中知晓的只有她是旧贵族一事,甚至有传言她早在革命圣女让娜·达尔克执政时期,便为那位开国英雄效力,倘若为真,那她可以说是开国元勋般可怕的存在,这里的所有人在她眼中都不过是孩子和过客吧。

“这个……”

对于安德烈娜提出的问题,雅思诺无言以对,房间里也陷入了几秒的小声议论声。

“所以之前我才反对停战一事,倘若能切实消灭帝国军第二近卫军团,最好是控制柯罗耶公主,然后再将其作为傀儡对梅费尔特施加怀柔政策,就不会陷入这般进退两难的情况了吧。”

事实上,她也是之前就签订停战协议一事中投反对票的少数派中的一个,因此现在她的态度,与其说是在参与会议、提出决策,更像是在看短见者们的笑话,看起来也丝毫不担心选举率的事情。

大概数到十的样子,以武斗派著名的国防委员长兼共和国军总司令长官怀尔德·因斯纽特以军人特有的雄浑嗓音,再次提出在上一次会议就提出过的对策:

“鄙人认为,当前必须做的事情是以果断而坚决的手段平息梅费尔特的事端,绝不能让帝国军抓到空隙,当然,只是镇压叛乱者,第五军团绰绰有余,在与帝国停战期间,不如向联邦开战吧!军队唯有永远地置身于战争之中,才能成为捍卫共和国的利剑!”

为此,他再次和可算是死对头的财政委员长伊奥·里德伯德陷入了争吵,战争和财政,本就是水火不容的两种东西。

“又来了!怀尔德阁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要知道现在我国的财政已经是赤字了哦,眼下只能靠发行国债和提高税收勉强过活,而后者又绝对不能做,绝不能重复尤里诺菲斯特王朝做过的事情……现在的我国可是债台高筑了啊!而且战死将士亲属的抚恤金、带伤退役者的安置金……这些你要我从哪里变出来?!要知道许多本是英雄的亚人士兵现在可是流落街头呢!”

“若能实现解放全人类,帮助他们摆脱帝王的专制独裁,为全体劳苦大众带来光明未来的崇高理想,纵使为之献上血与肉,我等也甘之如饴!对这等伟大事业提出异议的债权国都是可耻的叛徒,予以制裁即可!”

“……你知不知道‘信誉‘一词是怎么写的呃?!”

“那个,虽然怀尔德阁下的话语有些极端,但我认为,姑且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雅思诺阁下,怎么连你也……”

“就我国内目前产业结构,依然还有大量无所事事的公民无法为国效力,而这在短期之内又无法改变,我们还要为这些没有工作的人发放救济金,如果这些公民能在战场上实现他们的价值,不是挺好的么?”

“你怎能说出这种话?!这和让平民们去送死的食人魔有什么区别?!”

“不,伊奥阁下您的发言也很有问题啊,竟然说出如此软弱之语,若是在雅阁塔派执政时期,恐怕得以叛国罪送上断头台吧。”

“你……”

会议室的气氛立刻变得如冰窟般寒冷透彻,就在这时——

“嘛嘛……先到此为止吧!这样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你们也别把事情搞得如此复杂,既然诸位的意见如此相左,不如投票表决吧,如何?”

露出柔和笑容的安德烈娜若无其事地打散了这股让人感到恶寒的气氛,阻止简直就要扭打在一起的二人,至始至终,她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而她眼中稍闪即逝的寒光与轻蔑,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在投票之前,我只想说一句,我提出出兵联邦并非鲁莽之举,而是有着确切的胜机……如果能将联邦予以‘解放‘,并对王公贵族们的不当财产予以没收利用,很多问题都将迎刃而解……想必,民众们也很乐意看到吧。”

怀尔德以别有深意的微笑,环视了一周并未加入到对话中的其他执政官,随后如此说道。

于是,投票开始了,而针对“是否向死来普特都市国家联邦出兵”这一议题,最终以9票赞成,2票反对,2票弃权而得以通过。

此时的他们并不清楚,并不只是共和国、联邦与帝国这三者,整个世界的命运也将随之出现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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