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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幕:当火焰燃尽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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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自觉这章有点信息爆炸了,尤其是看过外传就更是如此……下章开始继续回归少女们的故事。)

蔓延至整个城区的耀目火光,透过他面前那堵与墙壁等高的巨大落地窗,传了进来,几乎照亮了整个房间,甚至无需打开设置在这个房间里的魔导水晶吊灯,便可清晰看清房间内的全貌。

但无论外面如何,至少这个房间依旧是那么的熟悉、亲切而舒适。

他从珍稀濒危魔物的皮毛制作而成的真皮椅子上起身,走向不远处的黄金酒柜,随手地取出一瓶大概封存了五十年的陈酿,徒手拔出软木塞,转身便倒入桌上由布雷斯特玻璃工坊VIP专属订制的水晶高脚杯中……平常这些事都是随侍在他身旁的秘书官在做,不过现在那人却已是不见人影。

“南国的黄金玛娜酒”可契拉·欧伦尔特,来自加瑞伦利亚——南方诸王国中一个本应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却因她出产的上等佳酿而从此被大国权贵们记住名字。

在那片整个季节都不会有一滴雨露的炽热大地上,伴随着奴工鞭子的抽打,种植园的奴隶们用血与汗,以及干涸大地的地下尚且还流淌着的“生命黄金”,灌溉了他们精心培育的玛娜藤,令其结出硕大而甜美的果实,再将采摘下的优质玛娜果以秘制工艺加工后封入黑橡木桶中,历经五十年的岁月后,终成就这价值堪比黄金的琼浆玉液。

他高举酒杯微微晃动,犀利依旧的双眼透过酒杯中的金色琥珀液体,看向窗外那已经为战火侵袭至面无全非的繁华商业街,随后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上等美酒的独特芬芳透过口鼻直沁身体的最深处,柔和而又不失浓烈,呛人的火辣与醇厚的回甘并存……此等壮景下有美酒作伴,纵使毁灭将至,那又有何妨?

门外,哀嚎声、怒骂声、悲鸣声,金属碰撞发出的钝重响声,零碎的魔导枪的爆裂声,依然在持续着,这似乎是在告诉他——喝完这瓶酒的时间,姑且,还是有的。

大概十分钟前,他收到了来自戍城警备司令部用“风之耳语”传递过来的讯息,“誓死守卫,绝不后退,为卡斯特罗尔献出最后一滴血”……大体可归纳为这一句话的豪言壮语。

他们对城邦的忠诚与身为军人的荣耀确实值得嘉奖,但说出这样的话另一个角度也暗示着“我们已经守不住了,阁下也请好自为之。”这般宛如诀别之言的含义。

即便如此,卡斯特罗尔的市长,这个城邦国家的最高领导者——瓦伦吉·冯·艾伦韦布斯特依然没有选择离开这个房间,他是卡斯特罗尔城邦议会的主席,联邦议会的元老,也是贵族。

既然手握如此大权,那必将背负与之相应的责任和使命,承担起守护人民,引导其走向繁荣的任务,大难来临却抛弃平民自己逃跑,实在有违艾伦韦布斯特的家训,倘若注定毁灭,也必将与民共济。

(不过……)

就这么认输实在是不甘心,还有什么能做的么?

他如此自问,拍了拍脑袋,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起身边的魔导转接器,发出了可能是他身为卡斯特罗尔市长这一生的最后一条指令……随后无视那边的反应就此切断连接。

如果运气不算差,想必自己这有如遗言般的最后指令定能通过数个转接点,传达至主力尚存的野战军团那里,至于最终的结果如何……

一切的一切,都将寄托于一位稚嫩天真的少女身上吧。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位少女惹人怜爱却又不失刚毅与英气的面孔,大概四年前,联邦与帝国为达成“抑制让娜·达尔克信徒影响力”这一针对共和国的秘密会议期间的舞会上,他曾亲眼目睹过她的身影。

当时的他实在难以将那娇小纤细,即使说是自己的孙女也显得有些年幼的身姿,和其所创造的种种英雄谭联系起来,但随后的戈纳尔斯战役完全洗刷了他的认知,国际军事观察团的成员们,亲眼目睹了一件完完全全违背他们的认知和常识的荒谬之事——一支两列纵队的单薄骑兵,奇迹一般将五列纵深的步兵蹂躏到体无完肤却无一伤亡,并且这些士兵也并没有借助他们指挥官的武力……

虽然她可能会对将这烂摊子就这么甩给她这件事大发牢骚吧,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她拒绝,而她纵使现在有着怎样的想法,在亲眼目睹眼前这一幕后也绝对不会再撒手而去吧,大概。

正当他想象起那位少女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之时,是愤懑还是无奈是嘲讽还是淡漠……毫无预兆的,身后的门被打开了。

并非是被人粗暴地踹开或是用魔术爆裂式轰开,而是被人好整以暇地用钥匙打开。

他转过头去,看到的却是完全出乎意料的面孔。

进来的既非“追求自由的武装市民”,也非倒戈的城防军卫兵,更非共和国的半兽人士兵,而是一个头发略带花白的中年男性,他的脸也是再熟悉不过。

毕竟这个人,就是十多年来都伴他左右的首席秘书官。

“晚安,尊敬的市长阁下。”

他一改平时作为侍者应有的谦卑和沉稳,用戏剧演员般的做作动作向瓦伦吉低身行礼,脸上带着一种不知是哭是笑的微妙表情。

“原来是你么……我是真的没想到。”

只是看到他,很多疑问也迎刃而解了。

“没错,都是我……您可以这么理解。”

为何共和国的间谍与尖兵能如此轻易地混入城中展开活动,为何那些一无所有的贫民能如此轻松地获得大量魔导枪械,为何训练有素的城区警备队面对一群不过是手持武器的外行人却节节败退,为何他们发难的时间偏偏选在了即将展开的清算行动的前一晚……

“那么,为了,什么?你在我身边待了十多年……”

中年男人竖起手指,打断了瓦伦吉逐渐颤抖的话语。

“是十五年又三个月又……算上今天的话,总共是五千五百七十三天。”

“好吧,是十五年……他们给了你什么,能让你就这样背叛我?金钱?地位?权力?女人?还是那将美好幻想赠予一无所有的贫民的可笑而虚妄的谎言?难道你真的相信这座城进入共和国的治下就能有所改变吗?那就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

“他们的‘革命圣女让娜·达尔克‘并非死于帝国军的炮火或是银翼勇者的剑下……而是胜利前夕,被已经不再需要她这个精神领袖,忌惮其影响力的财阀政要秘密逮捕,惨死狱中,可笑的是这样一帮背叛他们领袖的叛徒的后继,如今还整天讴歌什么平等自由……”

瓦伦吉激动的话语再次被男人打断。

“这样啊,这确实……是挺让人震惊的惊天大秘密,但我想说的是……这些都不是,要说兴趣,姑且还是有,即使是我,也不是圣人,权和钱当然是我想要的,但也不算大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

完全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的瓦伦吉,将酒瓶中剩余的液体也到至酒杯中,就像是想通过这个行为来找回平时应有的冷静一般。

“这样吧,先告诉您我的真实名字好了……亚伦·查普曼,重要的不是名字,而是这姓氏……您有想起点什么吗?”

平静至极中却仿佛潜藏着一头野兽的语调,但光是听到“查普曼”这三个字,这个即使是现在也自诩为高位者的老人,忽然地,如同失去全身气力般瘫坐在了椅子上,原本寄宿于鹰钩鼻之上的犀利目光,也瞬时荡然无存,逐渐浑浊起来。

“……你是……雪莉尔的……这,不可能……她应该已经……”

“死了么?”

“……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

“她从我出生,到她病卧离世……没有一天忘记念叨您的名字,即便是咽气前也嘱咐我不要怨恨和责怪您……”

“……”

“是呢,又怎能责怪您呢?当年的您可是艾伦韦布斯特家族的继承人,布雷斯特财阀的公子哥,又怎么会抛下与大贵族家的千金小姐的婚约,和一个一文不值的舞女结婚呢?”

说着,男人一个箭步上前,将藏于袖中的匕首,捅进了老人的胸腔。

“呃咕!所以……你恨我?”

“不,别想多了,如果要说恨的话,恨得更多的,大概是整天都将明明一直都不在身边的您挂在心上,对她的孩子却总是放在次位的母亲吧。”

“……”

瓦伦吉到底对自己的话有何想法,男人并不知道,也不感兴趣,但至少,这位曾叱咤风云的商业帝国的皇帝,就此没有了动静。

他双目怒睁,四肢下垂,铁锈的浓烈气息掩盖他身上残留着的芳香酒气。

“安息吧,老头子。”

伸手将其尚且睁着的眼睛合上后,男人亚伦·查普曼拔出刺进去的匕首,收回自己的袖子中,他的表情也迅速地平复为平日里的阴沉、死板,至于他的内心此时是怎样一番样子,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么,完成任务的棋子差不多也该退场了,虽然革·命·领·袖什么的,一定也很有趣,不过,还是不要再掺和这摊子事为妙,于公于私都是。”

他自言自语着,并拉起耳后的兜帽,将自己那平凡至极以至于不会让人印象深刻的脸,再次藏于深邃的阴影之中。

“愿自由……不,在那边说顺口了么……愿主的庇佑与我等同在。”

以此作为结,他的身影就此从这座即将插上共和国五色旗的市政厅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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