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各位光临故事屋。”轻柔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也随之出现。他戴着面具,一身白衣白裤,双手修长,就像女子的手一般。这样的外貌加上那轻柔的声音,即使他有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也难免被人询问性别问题。
“性别吗?当然是男了,不过说实话,现在性别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要我能做我想做的事就好了。”面对小女孩天真的提问,男子如此回答,在看到从进屋开始就一直对小女孩嘘寒问暖的老妇人后,又补上了一句:“小妹妹,你真是个幸运且幸福的人呢。”此时他的眼里,满是渴望和苦涩。
随后,他向着屋里的所有人说:“进了故事屋,当然是要来听故事的,你们可知道三年前运动员王宇的故事?”
“当然,那个混蛋比赛作弊不说,竟然还要杀了自己的好友赵平,真是不要脸,亏我还把他当成偶像。”一个义愤填膺的年轻姑娘第一个回答了他。听了她的话,不少人十分同意地点了点头,而男子的双手握拳,不过脸上的表情无人可见。
许久,男子才继续开口:“是的,王宇比赛作弊,后来妄图杀害赵平,结果被抓便是你们所知道的真相,而越狱逃跑便是你们所知道的结局。但过了今天,它就既不是真相也不是结局了。”
随后男子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王宇和赵平的故事。
“王宇热爱奔跑,参加大型正规
的跑步比赛是他梦寐以求的,他也成功如愿了,参加了省级的一千五百米长跑比赛。与他一同参加比赛的还有他的同学兼挚友——赵平。
“王宇是有实力的,他成功地进入了决赛,有不少人相信他能夺冠,但在决赛前的最后一次体检中,他的尿检为阳性,最终被确定服用了兴奋剂。
“但是,他在赛前只喝了小半瓶由赵平给他的水。
“本来啊,王宇是可以起诉赵平的,却终究因为赵平的威胁放弃了,导致后来的一切。”
男子说的风轻云淡,心中却波涛汹涌,他记得,他记得当他的梦想毁于一旦时他的绝望。他记得,他记得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同学对他的失望与鄙夷。他记得,他记得当赵平威胁他时他的不甘与无可奈何;他记得,他记得他进了监狱后快被那压抑的地方逼疯的感觉。
顿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我知道口说无凭,所以接下来,请大家不要动,仔细看着,听着。”
他边说边走到一名正在不停颤抖的男子身旁,声音骤然拔高:“赵平!你还不打算承认吗?!”“什,什么?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平后退着,却被人墙挡住了去路。“不知道?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不过几秒钟时间,开过刃的匕首便横在赵平的脖子前,他耳边贴着的,是一只小巧的录音笔,正以只有他听到的声音播放着:“嘿嘿,王宇 ,说话别那么难听,好歹我们也是朋友,你一定……”录音还没播放完毕,赵平已经开始求饶:“我,我承认,我承认,是我威胁了你,是我陷害了你,你别杀我,你别杀我!”“呵,你不觉得太晚了吗?你晚了整整三年!说起来,我也不太想让你这么痛快地死,但是啊……”王宇的匕首狠狠刺穿赵平的胸口,刺穿那颗不知是红是黑的心,“我终究没法放过你!”
人群沸腾了,所有人都在往外跑,你推我挤,互不相让。王宇则无视慌张的人群,打了个电话,第一句是:“我来自首了,故事屋的主人在我的出租屋里。” 警察将王宇带回了那个他无比熟悉的警察局。他又见到了警察局局长这一回他毫不慌张地说:“这次真是对不起了,给你们惹了这么大个麻烦,想来很难结束吧。”“你还好意思说?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做的这么绝,当年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子去哪儿了?”“他啊,当然是死了。”是的曾经那个天真的王宇已经死了,现在的他无非是一个正在等着那个无法改变的结局的杀人犯罢了。“说起来,他到底威胁了你什么?录音又是怎么回事?”“录音是我用电脑合成的。至于威胁,呵,你知道重男轻女吧。”“你是说……变性”局长试探着说“是啊,我的父亲啊,他是个孝子却不是个好爸爸。”“唉……你也是个可怜人。”
死者身份已知,杀人手法已知,杀人凶手被捕,且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可偏偏这是一场不好判的罪,因为那些群众,无关群众。
有很多人都在强烈要求警察局放人,微博,微信,还有浏览器都被这一事件刷爆了。网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说:王宇杀的是一个罪犯一个丧尽天良的混蛋,他应该被释放。
“啧,真麻烦。到底是谁一直在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啊?警察局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可又不能直接挂掉。”一位话务员抱怨道。“就是嘛!不过你真不认为王宇是无辜的?”另一位话务员说道。
“他当然不是无辜的!”回答她的是局长低沉浑厚的声音,“他杀了人!群众的眼睛也当然不是雪亮的。因为他们总带着没必要有根不该有的‘同情心’看待事情。”“局长?那,您打算……”“公开解决!”
其他警员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公开解决,竟是如此“公开”。这根本就是临时选的地方嘛!除了最基本的麦克风和音响,根本连防护栏都没有,人还特别多,不仅是各大媒体的记者,还有众多群众,万一发生暴动,这后果……
局长开口了,但只有两句话:“是的,赵平是有罪,但罪不致死。你们看到了一个‘无辜者’杀了一个罪人,但没有看到罪人背后同样无辜的家庭。”
局长说完了,周围安静了。无论是新闻记者,还是那些来“为王宇抱不平”的人都安静了,没有人再继续说话。是的,他们可以用“王宇也有一个无辜的家庭”来反驳。但如果真的这么说了,自己之前对他们的咒骂又算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来:因为人爱管闲事。哪怕与他们无关,哪怕本来不应这么做,但为了体现“我可是个坚持正义的人哦”,所有人都这么做了,所以,当这场闲事再管下去就会对他们造成伤害的时候,就是他们退缩的时候。
局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王宇。王宇冷冷一笑说:“呵,我早就料到了,这终究与他们无关。这只是一些人的事,结局也就只属于那些人而已。”“是的,很不幸地告诉你,杀人还有囚禁,哪怕考虑到之前的冤案,你的未来也可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呵……”
秋天的最后一片枫叶,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