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酒红色的眸子怯生生地看向了落地镜中的自己,莫越十二三岁的少女拘谨的站在镜子前,男友外套般的衬衫包裹着她,两只小手护在胸前,只有细嫩的指尖露在袖子外,柔顺的黑色长直发垂在腰间,小鸟依人般地靠在军官怀里。
“我说你也不信,你让我咋整?”
“不愿意说的话,我们从简单的开始吧。”
军官说着,表情变得疲惫起来,拉过少女,再次让她坐在了桌子前,一只手按住了少女的手,另一只手从抽屉中抽出了老虎钳,轻轻夹住了少女食指的指甲。
“非要见血才会招供吗?你们信蜂到底收了多少好处?即使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也不招供?”
“等等,请等一下,求你了…”
“你到底是谁?”
“能放过这个问题吗?”
黑发萝莉试图挣脱被束缚的手,老虎钳用力地扭动了一下,接着食指的指甲便和手指脱离开来,剧烈的刺痛让少女一愣,叫喊声到了喉咙,却被少女硬生生地压了回去,细小的犬齿死死地咬着嘴唇,酒红色的眼睛哀怨地盯着握着老虎钳的军官。
“再问一次,你是谁?”
老虎钳缓缓张开,被血染成红色的指甲片落在了桌边上,接着老虎钳慢慢地放到了少女的小指上。
食指的刺痛还在持续,但是小指上也能感受到老虎钳缓缓加紧的力。
“瑞秋·索菲娅·热月!”
“年龄、身份、”
“十二岁,瑞克的妹妹…”
“早这样多好,白白吃苦头干嘛呢?”军官松开了紧握在瑞秋手臂的手,拖过了另一把椅子,坐在了少女身边。
瑞秋小心翼翼地捏着自己的手指,身子往一边挪了挪,直接对抗几乎没有胜算,只能低声下气地忍耐着。
“为什么不叫出来。”军官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自在,脸色苍白,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信蜂作为组织地下势力中最边缘的也是数量较为庞大的一类人,秘密警察保守的估计仅在首都圣奥德里奇就有八百至一千名信蜂,走私和运送大宗违禁品这一大类非法活动都是依靠这些年轻人的双脚。
属于黑手党中比较无害的团体。
瑞秋则是轻描淡写地描述着,近两千人的信蜂队伍与能与组织联系上仅有不足五十个“工蜂”,很多信蜂甚至没有见过工蜂本人,只是通过每周变化的联络点,用便条和暗语联系。
“作为猎物要有猎物的自觉,保持沉默,任何不自然的响动都有可能吸引来猎人。”
“那你们信蜂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坚持呢?我接管这里已经半年了,无论是飞贼、强盗还是间谍,没有人能在这里坚持两天不交代的,所以,瑞秋小姐,你能一五一十地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吗?我已经很累了…”
军官的脸上已经显露出了明显的疲惫和不耐烦,但又无可奈何地看着捂着手端坐在桌前的少女,军官深棕色的眸子轻轻瞟过少女的身姿,虽说还在捂着手中的伤口,但是坐姿却如同教会学校出来的那样,端正而且略显死板,而且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因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管送信,不问收件人,不问寄件人,不问送什么,逾时不候,我们没有上下级,我们只有片区,所以你们能够问出来的只有我们的姓名、编号和活动范围。”
“那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很多,你想问什么呢?”瑞秋微微歪了歪脖子,露出了一丝苦笑,“反正逃不掉。”
“你们的组织体系。”
“我只知道信蜂的体系,只要不动刑,什么都好商量…等等,放开我…你在干什么?”
瑞秋说着,看着站起身的军官,超过少女两个头的军官轻轻松松地将瑞秋抱了起来,放在了似乎是为了值班军官准备的廉价铁架床上,不知所措的少女自然而然地跪坐在床上,惊慌地看着褪下大衣的军官。
“不是吧,长官,你不会…喜欢…不喜欢男人吧。”
“闭嘴!”军官说着,将自己的短大衣披在了少女的肩膀上,看着因为害怕而紧闭双眼的少女,嘴角略微勾了勾。
“轻点……”
“坐好了。”
“是……”
军官说着自顾自地躺了上来,将头枕在了少女丰腴的大腿上。修身的马甲配着白色衬衫将军官的身材勾勒出来。
“好了,我们继续。”
“还有什么想问的?”瑞秋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现在性命无忧,也放松了不少,伸手下意识地捋顺着躺在自己腿上少女的长发。
“接着刚才,信蜂的体系。”
“蜂组织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或者可以直接可以和商会分割开的小组织,像信蜂就是分管走私违禁品以及一部分保密文件的运送,一个工蜂管理四十至五十个信蜂,工蜂的具体数目也是保密的,至少我不清楚,估计数量在四五十个人,上头是蜂巢,市区内的四个片区,分别存在一个蜂巢,具体组织形式不请楚,只知道在军队和警察中也有人手,也有专职的清理队,用来清理叛徒,具体情况的我这小头目也不知道的。”
“你呢?”
“我是修道院区的工蜂,算是活得比较久的信蜂了,新来的信蜂大多活不了半年,但是过了半年,就会变成最滑溜的泥鳅。”
瑞秋下意识地抚摸着少女的长发,虽说是个军官,但现在看起来还像是个少女。
“什么时候开始干这个的呢?”
“马铃薯饥荒(帝国历十五年)的时候,他们用六百磅土豆(约合二百七十公斤)、一千磅燕麦(约合九百公斤)和十五公升牛奶换了五个年轻小伙子,然后让我…他们把手榴弹丢进阿普里尔公爵的车里。”
瑞秋明显感到身下的人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捋顺着少女的头发,小声哼唱起了在修道院中哄孩子入睡的圣歌。
“我记得当时的刺客只有三个人吧?第一个扔手榴弹的因为不会用手榴弹被自己炸死了,剩下的两个人都被护卫当场击毙了。”
“亚伯太害怕了,手榴弹握在手里没有扔出去,但事情暴露了就没办法了回头了,查尔斯大哥就开枪了,艾瑞克朝着公爵的扔了手榴弹,他成功了,所以我就带着李(Lee)就尥(liao,一声)了,如果艾瑞克也失败了,那就是我接替他,如果我也失败了,那就只能让李也上了,我们的他们约定是如果不成功,我们即使撤下来了也不会被留活口。”
接下来大概是问他们是谁了吧?瑞秋想着,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们五个人只值不到两千磅重的口粮吗?”
“你呀…还真是大小姐呢,仅靠《圣经》是庇护不了孤儿院的四百个孩子的,正常情况下四百张嘴每天都能吃掉六百磅土豆,但那时修道院已经揭不开锅了,索菲娅嬷嬷用两个碱水面包和几公斤卷心菜放在一起煮成汤,这样孩子们才能勉强分到一勺汤,而且吃完这一顿修道院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教会的救济要一直到一个半月之后才到,要是没有那些土豆和燕麦,至少有一半的孩子挺不过五月份,但就是我们在这里啃水煮土豆,甚至连盐都没有的时候,但是公爵的葬礼上依旧能够摆出那样奢侈的宴席…”
瑞秋的回答带着些许碎碎念般的抱怨,如果不是军官打断了她的话,她可能还能说上几个小时。
“你好啰嗦啊…”
“三个半月的粮食短缺,即便是记不住细节,但还是忘不了恶魔抚摸心脏的感觉。”
“那你知道这场刺杀的主使人是谁吗?”
“大概知道,听说他们有个翻译秘书是警察卧底,拉去打生灰了(指灌水泥然后沉入下水道或河中),但是组织里会苏维士语翻译很少见,就让我勉勉强强拉去凑数。”
“说重点。”
“我又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只是被他带到了葬礼上,当时所有人只是冷漠的得观望的,只有阿普里尔家的小姐…真可伶,如果阿普里尔家的大小姐如果长大了,应该也和你差不多大了吧?”
“嗯…”军官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瑞秋没有接过话茬,而是继续像是讲睡前故事一般说着那时的事情
“…不过也是靠着当时偷出来的方糖和银餐具换来的黑麦勉强度过了最后半个月,但是当了信蜂就很难离开了,我和李都成了信蜂……”
“那他呢?”
“死了,就在昨天晚上,他的脑袋被子弹削去了半边,倒在了我…瑞克面前,然后在场的几个人,除了我应该没有活口吧?”
瑞秋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指下意识地搅动着耳边的碎发,没有说话。
但是少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指甲已经愈合,新的指甲也长了回来,只用血迹还沾在她的食指上,仿佛还记录着当时发生的事情。
“抱歉…”
“有什么好道歉的呢?各自的职责所在。”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
“很简单,我怕疼,而且也已经仁至义尽了,本来下周我就准备脱离信蜂了,这是最后一趟活计,信蜂冒着生命危险跑一趟腿只有五帝国马克(约为钢铁工人周薪的三分之一),而且每周至少要跑一趟才能维持日常生活。”
“那你记得你跑过多少趟吗?”
“一周五六趟,跑了六年,一千六百趟应该有吧?现在存下了六十个金索菲娅。(六千帝国马克,国防军下士的月津贴是75帝国马克)”
瑞秋絮絮叨叨地抱怨了许久,军官开始还会嗯嗯的接上几句,但是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平稳的呼吸
“睡着了吗?真是的…”
瑞秋轻轻放开了刚才还在摆弄的长发,提了提披在肩上的短军大衣,指尖抚弄过衣领,金属的质感在毛呢料中显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