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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幕: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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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不知道一个人跑到哪去了的安洁莉卡的说法,昨晚的骚乱正是那帮找上门来的精灵战士——“暗炼内卫”引起的。

她们以单方面屠杀般的猛烈攻势,袭击了位于城镇中心的领主宅邸,并杀死了包括领主、卫兵、仆役、前来进行军火交易的商人及其护卫、甚至只是从门外经过的路人……那附近的所有人类,而她们的目标,仅仅是交易现场上的一件特殊的货物——精灵。

关于科尔切斯特商会涉及军火贸易一事,艾斯特并不感到惊讶。

毕竟当年自己组建的咒刻龙骑兵——正式名称是“卡思诺齐亚帝国第十三近卫龙骑兵团”——的装备和后勤补给,正是由科尔切斯特商会的主人,艾斯特的……姑且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吧——莎夏布丽娜·达芙·克里斯蒂娜·科尔切斯特一手承包的。

科尔切斯特商会能有今天的规模,经手一些处于灰色地带的暴利产业并不奇怪,不如说,应该感到欣慰,手脚遍及商界各领域的科尔切斯特商会,唯独没听说过他们有经手魔幻药——利润与军火贸易等同,成本却极其低廉的见光死产业——哪怕一丝一毫的传闻,但值得在意的,是莎夏布丽娜竟然在高价收购精灵这件事。

根据艾斯特对自己那位青梅竹马的了解,那个家伙很少会去做没有回报的事情,在交易中让利便一定会让对方在之后的合作里加倍还回来,以卖人情的姿态提高工人的薪酬便一定会让其在之后的工作中加倍地为自己卖命……一言概之,莎夏布丽娜正是这样一个人,“高效”“利益”“最大化”这些词时常出现在她的词典里。

虽说如此,艾斯特终究想不出满世界高价收购精灵——找精灵的麻烦对莎夏来说到底有什么利可图,因为想不明白,就算想问安洁莉卡此时也不在身边,所以此事也只能暂且搁置。

“哎呀,客人们要走了么?现在出城会很危险,城里正在到处抓人。”

经营旅馆的老妇人看到收拾起行李的艾斯特她们如此说道。

“如果是费用的问题请不必担心,反正这家店已经好久没有客人上门了,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不,不是钱的问题,只是不想给你们惹麻烦罢了。”

“这是哪里的话……别看我这样,也许是可怜我这个老婆子,卫兵老爷几乎很少找这里的麻烦,客人您们大可再住上几天,等风头过去了再走也不迟啊。”

“不,老人家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如果我们再继续待在这里,搞不好就真的会有人来找麻烦了,我有这样的预感。”

艾斯特温柔地把手覆在老妇人满是岁月痕迹的手上,目光坚定地低声说道。

“……既然您去意已定,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老身会为您们祈祷的,向艾布娜大人祈祷您们旅途平安……话又说回来,客人您们是来自别的国家的贵族大人么?”

“那个……”

“我知道,是有什么隐情吧,不必解释……除非是了不得的贵族大人,这个国家的平民女孩很难把皮肤保养得这么好……老身在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您务必答应。”

“是?如果是我能帮忙的话……那就让我为您做点什么吧。”

虽说不问是什么事就许以承诺向来不是艾斯特的风格,但她并不认为这位慈祥的老妇人会提出什么让人为难的请求,更何况她无法拒绝,那双装满了哀求与期望,饱经沧桑的眼睛。

正当艾斯特为老妇人的异常举动感到疑惑不解之时,老妇人拉住了旁边正在帮着菲娅娜搬行李的塔琪娜。

“塔琪娜,过来一下。”

“主人有什么事哩?”

“以后这位客人就是你的新主人,你就跟着她们走吧。”

老妇人一语既出,仿佛空气凝结了一般,在场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您这是?!”

“欸?!”

“为什么?!塔琪娜做错什么事了吗?!”

惊讶、警觉、恐惧,少女们的反应各不相同。

“正如您所见,这家店正如老身一样,已经是快要入土了的年纪了,这个镇子也是那个样,想当初还是年轻的时候和老头子一起开的这家店子,那个时候虽然日子也很苦,但领主大人们的战争还没有波及到这里……唉,不提了……但是……塔琪娜还年轻,老身时常在想,如果有一天老身真的入了土,她又该怎么办……”

老妇人深深地低下了头,像是在恳求艾斯特的允许,又像是在奋力平息沉淀在心中的悲伤与对往昔岁月的怀念。

“……主人……主人是不要塔琪娜了吗?”

“塔琪娜,跟着这位大人走吧,哪怕是在她的身边做牛做马也比继续待在这里强。”

“可、可是,如果塔琪娜走了,谁给您捶背……谁给您磨麦子……谁又给您从井里打水啊……”

泪花与呜咽声毫无意外的涌出,悲伤的浪潮击打着这只天真单纯的小兔子。

“……自己一个人总是有办法的。”

“骗人?!”

“塔琪娜……我的孩子,听我说!你本不该属于这里,不该耗在我这个快要死的老婆子这,外面的世界很广阔,你应该去看看……再不济,至少也得离开这个国家,我已经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经历一次不幸了……”

“主人……如果真的要这样,那主人也来吧!反正这家店子也开不下去了不是吗?!”

“说的什么话!……老身年纪已经大了,身子骨经不起颠簸,而且去了也是给贵族大人添麻烦,但是你不一样……”

“……呜咕(抽泣)……主人……”

老妇人与兔耳少女声泪俱下地相拥在意,尽管她们之间的身份是主人与奴隶,但实际却胜似亲人。

“……我知道了,我会把她带离这个国家,找个能好好生活的地方安顿好的,至于之后要怎么样由她自己决定,这样可以吧。”

看着这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的艾斯特自然无法狠心拒绝,况且旅途上多上一个人做伴并不是什么坏事。

“十分感谢……”

老妇人再次深深地低下了头。

就这样,“黑兔佣兵团”多了一位新成员,而这位本是奴隶,身形瘦弱、毛发枯槁,年幼得让人心疼的兔人族少女,也将在日后以世界为纸张,作为“黑耀勇者”“神圣而仁慈的艾尔丽斯菲特大帝”麾下的一员大将,谱写属于她的英雄史诗这件事……此时谁也不知道。

离开吉杰利镇出乎意料地没什么波折。

在卫兵四处盘问搜查路人,借搜查疑犯之名恣意闯入民居的节点出城,难免不会被那些腐败到根子里的卫兵找麻烦,艾斯特本做好了强闯城门的打算。

然而事实却是,把守城门的卫兵们远远地看见艾斯特她们的马车,便有如看见什么瘟神一般,慌忙地打开城门,隔着好一段距离让出一条路来,既不上前盘问,也不出声呵斥,仅仅是以恐惧着什么的目光催促着艾斯特离开。

虽说有点无法理解,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着这样的想法,艾斯特也没有多问,径直出了城门,离开城门后的不久,巨大的铁闸门就再次猛地落下,发出轰隆巨响,与之伴随的,还有一些本打算跟着这辆马车一起逃出来的人们发出的哀怨。

这副似曾相识的光景让艾斯特回想起,似乎当初进来时也是如此,唯一的区别是,进来时尚有那位圣职者少女陪伴在身侧,现在则多出了一只泪眼婆娑的小兔子。

(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么?)

她不由感慨。

城门之外袭击牲畜、啃食人肉的危险种魔物,城门之内收敛民财、草菅人命的兵寇……对这里的人们来说,到底是哪边更恐怖一些呢?

尽管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但艾斯特很清楚,就如同先前保卫卡斯特罗尔那座城市的终究还是卡斯特罗尔人他们自己,自己只是引导他们一样,这里的人们若想改变现状,他们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们自己,纵使艾斯特除掉了这里的卫兵,也不过是让外面的盗贼或是另一批兵寇接管这座城市罢了……

孤夫之勇,终究毫无意义,这是早已明晓的道理,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杀几个脑满肠肥的领主就心满意足的毛头小子了……

凄凉晚风吹动草木发出飒飒轻响,食尸鸟的渗人叫声有如婴儿的啼哭声般让人毛骨悚然,渗入鼻腔的土腥味中夹带着什么动物尸体腐烂后发出的恶臭。

除此之外,别忘了嗡嗡作响的蚊鸣声,那是继盗贼、佣兵、卫兵、人贩子之后,为形单影只的旅人造成又一大困扰的死敌。

足以淹没人头的草丛,依然覆盖了道路的两侧。

“……主人……”

将哭累了睡着的兔耳少女抱进车厢拜托菲娅娜照料她后,艾斯特继续赶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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