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昨天的那个午后一样,突然闯进来的赤发少女不管我怎么让她打住都不肯,自顾自地抖搂出一堆内情。
最高权力中枢的市政厅失守,甚至**·上五色旗,市长阁下生死不明。
繁华地带的商业一区被叛乱军占领和摧残,城防军戍城部队伤亡惨重居于劣势,且临阵倒戈、临阵叛逃者时有出现。
城墙区也陷入了激烈交战,联邦军官团的他们也受到波及,无法与城外的自己部队会和,光是带着卫队从被叛军包围的军官俱乐部突围到这就很不容易。
并且共和国的大军也随时有可能踏上联邦国土,最多几天,共和国的先遣部队就能抵达这座城市,到那时城防军野战军团与联邦军将陷入被内外夹击的窘境。
犹如开玩笑一般的糟糕局势。
然后再次以近乎哀求的卑微姿态请求我的帮助。
真的是开玩笑啊……
“嗯,根据你说的,总结一下就是,那个……也就是说,连正式开战都还没有开始,这座城就快要被策反者们占领了?这个城市的野战军团姑且不论,联邦军的部队目前是由次级指挥层代理指挥的糟糕状态,是这么一回事吧?”
“……虽然很难以启齿,但事实……确实如此。”
那个谁低着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对我的总结予以承认,而我则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确认起要带的行李。
两人的衣服、剑和法杖、菲娅娜的书、路上吃的面包,给菲娅娜准备的干果和果酱,还有绝对不能落下的钱袋……
嗯,差不多齐了吧,虽然不过是些理所应当的必需品,加起来差不多也有两个大袋子那么多,东西远比我刚到的时候要多得多,但也不算重,待会一手一个提到新买的马车上好了。
“这样啊,我说昨天晚上有点吵呢,那么,差不多够了吧,接下来我们还要赶路,回见?”
说着,最后一遍确认完行李的我,如同驱赶什么野狗似的向那个谁挥了挥手,示意她搞快点离开。
而她则是一副难以置信,像是在看什么无可救药的可悲东西般的悲哀眼神,盯着我看,真是失礼啊。
“……都已经这样了你也不肯施以援手吗?!你这个人真是……”
“不,非要说我有问题的话,明明我只是区区一个佣兵,就算再怎么样也没法扭转大局吧,却莫名其妙地把我看成救世主什么的,抱着我的脚不肯撒手的你……走投无路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确实不知不觉就抱起了我的大腿……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的她红透了脸,连忙撒手,但依然跪在地上,一副我不答应就一直跪着不肯起来的架势。
“是的。”
并语气坚定地说道。
“承认得有够干脆的?!”
“而且你也不可能是‘区区一个佣兵‘吧,我是听说佣兵这个职业里姑且也有女性,但就算有,你的所作所为也一点不像佣兵该有的样子。”
“不,不是说人有百样吗?就算有对钱不是很感兴趣,不想招惹什么麻烦事的佣兵,也很正常吧?”
“一点也不正常……据我所知,佣兵可都是今日有酒今日醉的社会渣宰,甘愿舍弃生育他的土地随金钱而动。”
“你这个说法也挺够失礼的,那样的人是有,但其实梦想衣锦还乡的人还要更多啊,他们成为佣兵的理由也各种各样,像是为了拯救濒临消失的村子,想要大赚一笔以和暗恋的心上人门当户对,为了偿还家人的医疗费,或是单纯的想活得像个人……佣兵和农民工匠没什么不同,也不过是一群迫于生计的穷困潦倒之人罢了。”
虽然我无论怎样都无法融入那帮人,但姑且也是跟这种类型的人相处了差不多两年,这个群体的真貌如何,我自认为比眼前这个贵族小姐清楚得多。
“……如果真如你所言那确实是我失言了,但总之,不管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在目睹商业一区的惨状以后,大概也不会说什么这座城市被谁占领都一样这种话了吧。”
是呢,光是听她刚才的描述,就很容易想象得到。
“……”
刹那间,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再次涌现了出来,就像是装满了水怎么也盖不上的盒子一般。
燃烧着的城市,高挂路灯上的尸体,以及不管怎么劝阻都不肯放下手中武器,衣衫褴褛的人群,事态不断升级,最终怒不可遏的咒刻龙骑兵们擅自地扣下了扳机……
当注意到的时候,才发现有什么从脖子后面划过,伸手去摸才发现是汗。
“你的表情……我会在外面等的,反正接下来我和我的卫队也是要出城的,纵使你的答复让人遗憾,我也可以护送你们一程,现在最外围也还在交战中,可不是能驾着马车大摇大摆通过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并不像是放弃了,更像是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她从地上起来,默默地退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然后,从刚才开始就躲在毛毯里旁观,没有插·入我们对话的菲娅娜,如同出洞的小松鼠般倏地钻了出来。。
小脸上一如既往有些缺乏表情的她一言不发地向我这边走了过来……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身为精灵的她到底是怎么来理解人类的事情的,特别是杀戮这种非正常的行为。
貌似在精灵的认知里,同族相杀是非常难以置信的事情,无论有着怎样的理由都是禁忌的事情,那么,对于现在发生在外面的那些麻烦事,她到底是怎么看的呢?
既像是单单好奇精灵这个种族的看法,又像是,在向菲娅娜她寻求着什么一样,我只是呆愣地、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她……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被菲娅娜拉着双手,就这么向她那边倒去,不知她那小身板哪来的力气,失去平衡的两个人就这样一起倒下,侧卧在了狭小的床上。
然后,柔软的感触、香甜气息在下一瞬将我包裹,这熟悉的感觉,有点像刚才将我从梦中唤醒的那般……像是在邀请我一般,我的头被菲娅娜小小的双臂环绕着,脸无可避免地埋在了那对其实很有料的起伏之中。
抱在一起这种事,对于同为女性的我们理应是再平常不过,但此时的菲娅娜,却有着一种独特氛围,或者说气场,和平常完全不一样……被这种无法形容的东西所包围着,我的肢体不知为何变得僵硬,可以感觉到血液和体温也迅速地向脸上集中起来,呼吸也有点沉重。
“菲娅娜?现,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哦,要赶紧……收拾东西出发了……”
“可是,现在的艾斯特看起来很痛苦呢,真的,不要紧么?从温妮莎小姐进来开始,你就一副很不安的样子,手也一直在抖。”
嗯,想起来了,那个谁叫温妮莎来着。
“没有哦,一点都……"
我想都没想便要对她的话予以否认,但却并没能将如同在辩解一般的话语全部说出口,因为,精灵纤细洁白的手指堵在了我的嘴唇上……
“艾斯特,其实很害怕吧?”
红玉的双眸凝视着我的脸,澄澈而深邃的双瞳就仿佛有着洞察真理,看透人心的魔力。
"我……害怕?”
就像是看出我想要逃跑一般,缠绕在后脑勺的力道略微地加重,想要挣脱这有如小孩子般的力道是很容易,但柔软的感触、香草味中略带点奶·香的甘甜气息,还有与之伴随着的人体的温暖,成了将我牢牢束缚住的枷锁。
“一副很想要做什么,但又不敢做的样子……我虽然不是很清楚外面的事情,无法理解为什么人类要自相残杀,也无法理解艾斯特因此而痛苦的原因,但是,艾斯特现在很痛苦……这件事还是能知道的,昨天被温妮莎小姐拜托时就是这样,但是今天更明显了。”
“……”
“我是一个很没用的精灵,既没有在人类的世界里独立生活的力量,也很没有人类的常识,即使想跟着艾斯特一起工作,也一点忙都帮不上,一直都被艾斯特支持着保护着,从未被索取什么回报,还总是毫无道理地对你发脾气,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倾听你的痛苦,为你提供支持……即使是我,也想被艾斯特依靠啊,就像你对我做的一样。”
温暖柔软的双手划过我的脸颊,绕过耳朵摸向我的头发,金色的发丝被温柔地梳理着,如同瀑布般从那小小的指缝间流过……一股仿佛能让身心酥·麻的爽快·感从头皮传来,又好像有一股暖流从我的眼中,还有心底淌过。
这一瞬,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在菲娅娜的身上感受到的是什么了,那是我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在索求着,但却始终无法得到的东西。
“就算只是偶尔也好,对我撒娇也是可以的哦……如果艾斯特能够因此好受一点的话。”
“……”
菲娅娜以无比温柔、无比慈爱,又带着一份调皮的语调,向我说道……
暖暖的泪水,如溃堤般涌了出来,喉咙里也不由自主地发出细若蚊鸣般低声细语。
“……要……”
“什么?”
“还要……更多的……请再多摸一摸我……”
“好的,艾斯特其实是一个爱撒娇的孩子呢,真的,很可爱。”
有着美丽银色长发精灵露出美丽而闪耀的温柔笑容,毫无吝惜回应了我的索求,继续抚摸着我的头发和颤抖着的脊背。
并不知道到底过了过久,这种羞耻的行为才迎来结束,但至少在当时的我看来,大概希望这种近乎奢望的幸福能够永恒地持续下去吧。
在这如果不控制住自己,好像会一直沉沦其中,最终变成一个任菲娅娜摆布的人偶般的温柔乡中,一度怯懦的心似乎也终于找回了曾经拥有着的那份坚强,只是其中所蕴含着的,已经是不同的东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