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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幕:旅馆中的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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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爪与香草”是乌莲娜·唐·法思诺其亚为收集情报兼个人兴趣而经营的一家旅馆,虽说并不能为她的商会带来多少直接收益,但她本人却是相当地爱惜着。

而如今,这座从外表上看平凡无奇的二层建筑,即将成为历史见证者的一员,甚至在日后可能会成为一处著名的观光景点也说不定。

造成这样的原因,便在于此时的它正被临时征用为卡斯特罗尔防卫军(城防军与联邦军混编部队的合称)作战总部一事。

“还是在熟悉的地方比较自在点,而且也没必要和市政厅那帮总是摆个臭脸的文官打交道。”

身为代理市长的艾斯特做出这样的宣言并表示绝对不会改变主意之后,随行的尤金准将一脸无奈地将一袋金币放在了乌莲娜的桌子上,在略微清点袋中的金币数额后,乌莲娜的态度立刻便由“放过我家的店吧!”变为“多谢惠顾!”180°大转变,眯细的两眼中隐隐闪现出诡异的金光,和她眼前的金币如出一辙……

随后,这栋建筑便被它的主人欣然借了出去,成为了高级军官们每天的办公场所,周边地带也由于警卫部队的入驻,治安水平立刻上升了好几个等级。

艾斯特这样的行为虽说荒诞,但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理解,她名义上身为“代理市长”,但身为外国人的她没有那个正当性也无意总揽这个都市国家的所有权力,毫无权力欲望的本人更不想让本来就很麻烦的局面变得更加糟糕,不想在对抗共和国军的节骨眼还要提防来自后方文官和议员群体的攻击和谋害。

因此,这座城市的日常运营与政务管理她干脆地交由以次席秘书官为首的一帮文官负责管理,自己则仅掌军事大权,并宣称这样的情形只会持续到“联邦派出的援军到来”之前,请文官大人们放宽心,自知自己不过是一介卑贱佣兵的她无意和尊贵的文官大人们争夺这么一座风雨飘摇……不,辉煌壮丽的伟大城市。

而作战总部的迁移实际上也可看做文官势力与武官势力,反对者势力与支持者势力之间妥协的具现化。

而现在,一场至关重要的军事会议正在一楼的酒馆大厅召开,为此——

警卫兵们将整个旅馆围了个水泄不通,各种反窃听魔术阵在四周的墙壁展开,铺有简朴白布的长桌和插满军旗的沙盘占据了房间的大半,一面墙壁上还悬挂着高精度的联邦东部边境地图,军装笔挺的军官们则在长桌的两侧正襟危坐。

眼前这一幕,很难让人想象到这个地方,在几天前还不过是一处醉汉云集、酒气弥漫的场所。

与会者有:

代理市长兼卡斯特罗尔防卫军总司令官,艾斯特。

联邦军驻卡斯特罗尔部队代表,温妮莎·冯·米思顿·费雷德里克上校。

城防军代表,尤金·阿克曼希尔准将。

诸城镇警备兵代表,伊恩·奥巴代亚中校。

军需官主任巴沃·冯·艾米塔顿少校。

情报主任查尔德·雷因尔特。

以及上述者的副官、联络官数名,除了这些人类以外,外带一只精灵。

“艾斯特阁下,再怎么说这也是一场正式的军事会议,让您的宠……精灵朋友也出席实在是有点……”

“听不懂尤金你在说什么呢,菲娅娜现在是我的副官哦~~是这样吧?”

“我也想,帮上忙……”

话未说完,银发的精灵羞涩地低下了头,使得目睹这副柔弱之姿的众人不由得心头一紧,窜起一股保护欲……而表情也随之融化的艾斯特则是“哦,好棒好棒~~”温柔地抚摸起那头柔顺的银发。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呢,哈哈……”

面对艾斯特理所当然的答复,尤金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选择了放任为之,他倒也不担心一个对人类社会懵懵懂懂的精灵会泄露军事机密,至于实际承担副官和传令官之职的人,大概就只有相比自己这些生面孔,和那位金发少女更为熟络一点、并且同为少女的温妮莎了吧。

而一旁的温妮莎不知是意识到了这样潜在的重担,亦或是单纯地觉得不爽,她青筋暴起,被站在身后的副官柯蕾特上尉提醒似的按了按肩膀才未发作……

在这样略显尴尬,又颇有舒缓气氛意味的小互动之后,会议开始了。

而众人首先需要讨论的议题,便是大方向上的决定——

是出城迎战,还是依城坚守。

根据侦察小队带回来的情报,敌军的进攻主力共分成了两支。

一支是以共和国第四军团为核心,约四万人的部队,正以绕过我方防线,横跨山岳和森林,缓慢而迂回的走向,意图向联邦腹地进发,亦或是包抄我方背侧……

另一支则是以共和国军第三军团为核心,共计八万人的庞大军队,正以堪称急行军的速度,径直向卡斯特罗尔城袭来,现在他们的驻留地是一座名为巴伦特的城镇,而这座城镇距卡斯特罗尔城不过一百公里,也就是说,倘若置之不理,三天之后,这支八万人的大军便将出现在这座城市的城墙前……

需要一说的,共和国军是一支在与“神圣同盟”的长年交火中久经磨砺的军队。

与之相对,我方可动员的所有武装人员仅有两万余人,其中:

温妮莎的联邦军驻卡斯特罗尔部队为步兵三千,骑兵两千,8磅步兵炮八十门,6磅骑兵炮三十门,炮兵及辅助兵若干……虽然步兵是征召兵,但接受的毕竟是正规军的训练,也有过几次以魔物、盗贼团为对手的实战经验。

城防军方面,共有步兵六千人,骑兵两千人,8磅步兵炮一百五十门,炮兵及辅助兵若干,虽然是常备军,但却是久居和平之中的戍城二线部队,练度颇为微妙。

以治安恶化为代价,从卡斯特罗尔城及周边诸城镇抽调而出的警备兵七千人,他们的日常职责是维护城镇治安,使用的枪械也颇为落后,甚至有人还在使用上个世纪的古代军队才使用的刀枪剑戟,或许看作民兵而非正规军更为恰当。

和上面所说的共和国军士兵素质形成对比,联邦方的大部分部队,纵使是正规军编制,也都是长久沉溺于和平环境的军队。

另有以重金临时雇佣的民间佣兵五百人,虽然练度比一般步兵高一些,但装备颇为落后,忠诚度也是一个问题。

可以说,无论是人数,还是士兵的质量上,我方都处以压倒性的劣势。

自古以来,以少胜多向来是军事家梦寐以求的一项美谈和伟业,但实际上却是极难达成。

尤其是在我方兵力质量不占优势的前提下,数量少的一方不仅承受着远超己方的伤害输出以至伤亡率飞速上涨,还要承受面对数量暴力与波次进攻所造就的,无法抑制的疲劳与绝望……倘若能借以奇策或是地形勉强取胜,可以称之为“奇迹”也不为过,也就只有寥寥无几的天才可以让这一奇迹在他的手中成为看似常态之物……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毫无疑问,依仗卡斯特罗尔的高大城墙和大口径守城炮据城而守,等待来自联邦军主力的救援是最为理所当然的答案。

然而这样的提议在被尤金提出来的瞬间,便遭到了军需官主任巴沃的否决,巴沃是一名头发中夹带着几缕白丝的中年男性,有着不少皱纹的脸和手或许是拜平日繁重的公务所赐。

“遗憾的是,现在这座城市的储备粮,大概只够我军支撑15天吧,这还是从周边城镇紧急征调食物的结果,因此……如果联邦议会可以在15天内完成通过决议、动员、编组,调动足够的援军前来支援……那倒是另说,毕竟,一旦这座城市被包围封锁,我军就无法从周边城镇和村子采购征调食物,到时候别说军队,恐怕连一般市民的餐桌都会惨不忍睹吧。”

巴沃以嘲讽一般的口吻,就像是对联邦议会那低下的行政效率深恶痛绝般,缓缓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这座城市理应有够我军支撑三年的储备粮吧!”

“尤金阁下所言不假,文件上确实如此,但那是在此次清点粮仓之前——不清不知道……似乎我们的一些议员有倒卖储备粮的恶习呢。”

“那些混蛋!”

“其实那倒并不致命,最主要的原因是,剩下的粮食中,大概有九成,是被下过毒的污染食物,大概,是叛军所为,或许,他们早就对自己的未来心存自知之明也说不定。”

“叛军么?”

“艾斯特阁下想到了什么吗?”

“有点,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艾斯特的脑海中很快浮现出某位半兽人少女狡黠的脸孔,随之而来还有一股微微的无力感。

(临走前还给我挖了一个坑呢,那个家伙……)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提议,倘若成功,或许连这场战争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还是先打住为妙。”

“为啥啊?!”

因为灵光一闪的想法被残忍打断,温妮莎不满地嘟囔起来。

而对于她想说什么,艾斯特也是很轻松就能猜到,大概是让艾斯特凭借己身超乎常规的力量,孤身潜入敌营进行斩首行动吧,如果顺利的话,或许可以通过杀死敌方大将,毁掉敌方粮草弹药,严重打击他们的士气,令其溃不成军。

而这种事,敌方阵营中的某人经常在做,正因如此……

“我需要申明的是,还是不要指望我去做那种投机取巧的事情为妙,如果一定要说原因的话,那便是共和国军那边也有和我同等的存在吧,倘若我冒然出手,对方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艾斯特淡然地说道,然而与会的众人——除了坐在艾斯特身旁的精灵,所有人无不为此感到震惊而胆寒……像这位金发少女这种可以只身击退亡灵法师的怪物,竟然不止一个……光是想象一下,便不由得感叹起这个世界真的过于疯狂。

但事实上,受战争迷雾的影响,此时的艾斯特并不知道由于对方高层指挥官的愚蠢,奥莉薇亚和她的部队已被召回本国一事,现在对面的共和国军纵使为数众多,终究也不过是一群脆弱如蝼蚁的凡人罢了,因此并不存在牵制方面的问题。

但纵使艾斯特知道了,大概也不会轻举妄动,随意地将灭世级奇迹之类的东西抛向人类吧,不仅仅是会做噩梦这种个人的原因,而是更为深层次的,世界的法则。

在她看来,“天选之子”的死斗远比人类之间的大规模战争更为恐怖,后者所造成的,充其量也不过是数十万人类的死亡,而前者所引发的最为恶劣的后果……恐怕不是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国家所能承受的,也许全人类在数千年的短暂岁月里建立起的文明会再次因为诸神之战的重启而毁于一旦吧。

为了避免那样的事情,像艾斯特这样的存在,都遵守着“不得过于干涉凡人的战争,纵使干涉了,也不得将用在魔物和非人之物上的级别的奇迹和魔术对着孱弱的人类"……这样的潜规则。

因此,在艾斯特的眼中,奥莉薇亚所做的事情无疑是在走钢丝,为了自己所谓的理想,拿整个世界的秩序与平衡开玩笑……又或者说,她为了贯彻自己的理想,创造一个连弱者也能幸福生活的理想世界,将现存的秩序和规则打个粉碎正是一定要做的事情,而这样的行为和“暗之眷属”“斯特奥尔主义者”几乎没有差别,这是艾斯特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可的。

让躁动起来的思绪回归眼前,一边听着身边幕僚们各种提议的她,凝视起墙上的那张高精度地图,略加沉吟了片刻之后。

少女站了起来,在归于沉默的众人面前,挪动起沙盘上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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