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总是因为我是个男人就看不起我！坏皇姐！”
洛子曦回府路上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路上的宫女侍卫见了他都纷纷避让，尽可能躲得远远的，洛子曦看在眼里却也没有理会，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了程志。
“姐夫就不会瞧不起我……啊，不过他自己也是个男人来着……”
他和程志关系好也是真的。
洛子曦以前住在皇宫里，自然和程志走得很近，那个人从很小的时候就会告诫自己男人并不是女人的附庸、陪衬，而是能够独立于世间甚至做出一番大事业的存在，听得年幼的洛子曦热血澎湃，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
出宫的路上，洛子曦又瞧见了宫内的御用马厩，想起了那时候憧憬着将军骑马征战四方故事的自己也曾尝试着学马术，可是却被管理马厩的御马监死死拦住，担心他在马上摔出个好歹，不敢犯险。
后来还是程志带着自己强行闯过，带上自己随便骑上一匹马就狂奔出了皇宫。
洛子曦作为一个男人本来是没有勇气上马的，毕竟皇宫里那些体格精壮的高头大马，随便一匹马背都比他个头还高，可是那时候同样年幼的程志却已经连天马都能完美驾驭了。
那是个冬天，程志先上的马，让出了马镫，边安慰露出胆怯神色的自己，又伸出手要拉着幼小的自己上马，嘴上挂着温暖的笑容，然而洛子曦穿着厚重的棉服，试了几次脚都够不到马镫，在原地又急又怕快要哭出来。
于是程志又下了马，不由分说地让洛子曦先坐到他的脖颈上，又让他踩着自己的肩膀赶紧上马，可是看着那么高的马背，洛子曦又带着哭腔喊到：“不行不行，要掉下去了……”
“不行也不行了，你赶快点！要不等会儿太仆过来抓我们，骑不了马了不说，还要挨罚的！”程志带着贼兮兮的笑，好像很享受做坏事的感觉。
强行把洛子曦扶上了马背后，程志也紧随其后，在他哭出来之前就坐在了他后边，双手环抱握住缰绳，让洛子曦把背靠在他的怀里，那时候的程志也没有多高，但却让洛子曦倍感温暖。
二人一马向着皇宫外的御用跑马场狂奔，背后士兵守卫和御马监的官差一片慌张的大叫声都远远甩在背后越来越小，最后被马蹄声彻底盖过。
冬天郊外一片肃杀，可是皇宫外的阳光却暖暖的，程志的体温隔着后背传来也是暖暖的，让洛子曦都有些质疑自己会不会其实喜欢的是男人呢？
“本皇子刚才那副模样……是不是很丢脸啊……”
“是挺丢脸的，不过也没什么，你还这么小，只要十年之内能改正就还是真男人！”
“男人也可以骑马吗？”
“当然！男人才是要对着目标勇往直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要是连骑马这种小目标都实现不了，那还谈什么别的！”
“那我……也可以成为像你那样的人吗？”
“不……你不需要成为我，但只要你想的话，一定可以成为任何人！做官也好，征战也好，都不是女人的专属，把那些闲言碎语都无视掉，想做什么大胆去做不就好了！”程志说着空出一只手，对他比出大拇指。
洛子曦虽然不明白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也楞楞地学着他做，半晌才又问到：“那以后……可以直接叫你姐夫吗？”
洛子曦此前一直都叫他程志，或者像宫里其他人那样喊他程驸马，此刻却突发奇想要换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更亲昵些的称呼。
“啊……”程志难得有点害羞，在马背上都有些颤了颤，然后声音稍微小了一点回答道：“可、可以……也可以……你如果想这么叫的话……倒也无所谓……”
自此洛子曦也就彻底成了程志的跟屁虫。
可是后来，一次程志跟着他的皇姐出宫又回来后，养好了伤，又和他皇姐大吵了一架。
当洛子曦再见到他时，就觉得他好像有点变了。
他变得时常忧心忡忡，待在皇宫里就如坐针毡，一刻也闲不下来。
一日洛子曦终于忍不住跑去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却从他口中得知他想要造反，从外部推翻这个王朝。
一边是祖宗基业和自己最亲的姐姐，一边是自己亲人一样的大哥、人生路上的导师，洛子曦陷入了无比的纠结，可是越长大他也就越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有程志那样的能力，自己只是一介男人，哪怕贵为皇子，马上就要封王，依旧没法改变任何东西。
而程志不同，他十五六岁的年纪，却能权谋算计，协调上下，运筹全国，征战沙场，仿佛无所不能。
如今，既然他说了要从外部推翻这个王朝，洛子曦也没来由地相信他肯定能做得到。
“那你……你就走吧！不过一定要记得常回来找我！如果你要造反，更要来找我！本王爷就在洛安城内，给你当个内应！”
自知拦不住、也劝不动他的洛子曦，愤恨着自己的无能，他曾试过帮程志和他皇姐之间调解矛盾，可是才十岁多一点的他却是什么也做不到，就连矛盾究竟出在哪里也全无头绪。
最后的最后，他也只能这样，竭尽所能左右逢源，然后给他许下这样的承诺，既希望以后能再有机会见到他，也希望能平衡他和皇姐之间的势力，如果真的会彻底决裂，他倒是希望二人都能好好的，谁也不要真的伤到谁。
可是他情绪激动之下喊的声音太大了，皇宫人来人往，听力又好，无数双耳朵都对“造反”这个词本能的敏感，此语一出，自然是惹得无数人侧目。
这是闹哪样？一个童养夫，一个花瓶一样的小王爷，竟然还敢在这放眼所及皆是女人的天下大声密谋造反？就算那童养夫有那么几分手段，那皇子也有那么点胆识，但依旧也不过是两个男人罢了，包括路过的大臣、宫女在内，全都饶有兴致，像看猴戏那样驻足，静静观望着。
于是，程志有些无奈地拉下脸，对着洛子曦冷冷说道：“算了吧，你还不配当我的内应呢，还是老老实实滚回去当你的王爷，以后就不要再和我有接触了。”
说罢，转身离去，洛子曦想追，却被他自己的侍卫拦了下来。
那就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程志了。
时隔一年有余，洛子曦也回过味来，明白那时候是自己太激动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还敢当众喊出来，无形之中给程志添了麻烦不说，也给自己惹了一身臊，亏得他皇姐相信自己，也不太在乎这个，换了别的皇帝，恐怕自己脑袋也要搬家了。
然而他还是觉得很气愤，对程志的一切都很气愤，尤其愤恨这个人越狱竟然带了一个女人，给自己皇姐戴绿帽不说；这都该越狱半个多月了，竟然都不来皇都找自己！
这好说，你不来找我，本王爷亲自去抓你就是了！
“我已经不小了，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确实不能总是依赖皇姐！”洛子曦用更加稚嫩的声音模仿着程志的口吻，走出皇宫，上了在门口等待自己的马车。
在回去的路上，撩开车窗，习惯性地看着大街上轩轩嚷嚷，心里盘算着调集自己王府为数不多的侍卫，出洛安去北方找程志的计划。
他从小到大还没出过洛安呢，此次借着机会偷偷跑出去，也正圆了自己一个愿望，就如同第一次被程志带着骑马那样，依旧是和他一起，依旧是悄悄摸摸做坏事。
然而就在这时，洛子曦的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斗笠下挂着黑色面纱的瘦高身影，站在人群后，身体栖在一条宽阔的巷子里，撩开了整个面纱，露出脸庞看着自己的马车，与自己四目相对良久，才落下黑纱果断地背身离去。
“停车！快停车！”那个身影让洛子曦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撩开对着车夫的窗子喊到。
“王爷，怎么了？”既是车夫，又是自己府上首屈一指高手的侍卫赶忙勒马，把车停在大路中央。
是程志，马车行的很慢，所以他能看得很清，也绝对不会认错，那个人就是程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