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表情……我在创造法阵的时候设定只要放声大笑就会被解除……”
程志知道这个世界但凡诅咒都要设有破解之法才能成立，就像有谜底的谜题才是谜题，倒是很有禅意。
“你编出来的这个魔法，解咒方法一定要是表情吗？”
“倒是也可以凭我这个施术者的意志取消……如果再给我些时间的话……应该可以把破解方法改成其他……”
“不用了，这样挺好的，就是下次麻烦你帮我换成其他表情，换成哭好了，我偶尔确实会表演欲旺盛在人前就大笑出声，不过自打我降生于这里就一次都没哭过！所以这个更安全一些！”
凯特拉先是有些惊讶地问：“就连刚出生也没哭过吗？”
“可不是吗！当时就连给我接生的产婆都给吓到了，对着我又掐又打生怕我憋死，可后来就是这样我还是没哭，而且呼吸匀促，这在当时也算是个奇谈了。”
凯特拉先是因为程志的奇特而愣了愣，接着才回过味儿来，有些激动地问：“你的意思是！以后……”
“嗯！这个改变外貌的魔法真不错，以后还要麻烦你继续帮我了！”
“不会生气？”
“怎么可能会生气啊？”
“我还担心你会嫌弃我这是个没什么用的魔法呢……”这个世界的女人崇尚武力，凯特拉长大的故乡民风彪悍，尚武氛围还要更浓一些，在她们那里，但凡那种不能直接用来战斗的能力都容易被打上没用的标签。
“怎么会？在我看来这魔法简直好用得不行！会觉得它没用的肯定都是庸才！”
“我有帮上你的忙吗？”
“简直帮了我大忙了啊凯特拉！”
“那我……是个有价值的人吗？”
这个问题让程志也愣了一下，接着便扪心自问。
他向来很讨厌用“有用”或是“没用”来评价其他人，因为不论是哪一种，那都好像是在以一个人的能力来评定其价值，忽略了其作为“人”的这个属性，更像是把好端端一个人给当成了工具。
因此他向来比起才更看重德，如果觉得谁是个值得交往的人，他也会先与其确立关系或是伸出援手，再之后才会根据她本人的意愿决定是否帮忙发掘出她的价值。
世人都说自己是个眼光独到的“伯乐”，竟然能从一帮平庸的人中找出如此才能卓越的柳千怀一干千里马，可这世界哪有那么多千里马而又恰好被自己挖出来啊……他其实也只是结交了几位值得信赖的朋友，然后又根据她们的天赋帮她们找到了自己的发展方向罢了。
可是凯特拉的情况却又不同了……她的才能就如皓月般在空中闪闪发光，碾压一众繁星般醒目。闪耀到程志甚至都没法坦然说出：“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这个人，觉得你是我的同志而已。”这种话了。
就好像在现代社会跑去和全球首富说“我想和你交朋友是因为你的人品，而不是因为你有多少钱”，话说出口大多数人都不会信，说话的人自己也会多少心虚，哪怕他最初看中的真的只有他的人品。
凯特拉之所以会对自己的能力如此自卑也只是因为她身旁都是一堆毫无眼光的庸才罢了，若是她出生在更发达的地方，现在凯特拉没准从小到大都会被吹捧到飘飘然，养成那种眼高于顶的性格了。
像是这次，她的才能已经开始含苞待放了不是吗？
所以程志真的没法坦然对凯特拉说出“我才不在乎你的价值”这种话，而且凯特拉现在最需要的是鼓励，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但他更加不能一味肯定她的价值，让她误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她的天赋才会和她在一起，从而养成那种唯价值论，光凭价值来维系的关系太过脆弱了，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关系。
所以他思虑再三，最后说：
“你可是我的希望啊，凯特拉……”
“我是你的……希望？”凯特拉有些颤抖地重复道。
“嗯，我对你寄予的希望可比你想象当中的还要多得多呢，确实是一定程度上因为你是个非常有天赋的人，但又不只是因为你的天赋…人的价值也不是完全取决于天赋，所以类似刚才这种问题以后可不许再问了哦，要是再说这种话……我会伤心的。”
程志这一番话确是句句发自肺腑。
就好比刚刚，他也是在胖头领威胁到凯特拉性命的一瞬间就丧失了理智，不管不顾的要把那个球一样的女人的血肉真的团成一个肉球。
因为凯特拉可是自己的希望啊，是比我性命还要重要得多的存在啊，都说狗急跳墙，再怎么弱小的人在性命受到威胁时都会粉丝反抗的，何况你要动我重视程度更甚性命的存在，那我怎么可能不发了疯似的宁可舍弃一切原则底线也要把你拉下地狱呢？
当然刚才之所以会失控也并不全是因为凯特拉，一方面固然是凯特拉身处危机，情况紧急容不得自己多想，只能靠着本能冲上去的原因；
可另一方面，却也缘于类似的情景触动了自己的记忆，与丢失的记忆中某些片段重合，从而引起的应激反应。
你要问是什么记忆……那程志也说不清了，因为程志就连自己的记忆也是残缺不堪的……这也是他不得不把凯特拉视作自己的希望未来的原因。
程志来到这个世界的十七年曾经发动过五次悲情英雄，最后那次买五送一福利性质的大放送不算，他在那总共十五分钟的时间里丢掉了许多的东西。
悲情英雄扣除的代价并不只是从概念上扣除掉就完事了，而更像是通过物理手段移除，所以也会产生许多连带效应。
比如他丢掉一半寿命那次，就不光是能活的年份减半，那次用过后，他的身体各处器官的能力都有不同程度的衰竭；而丢掉绝大多数杏欲那次，也让他分泌某些激素器官的器官受到了影响，肾功能也有些许下降。
比如他上辈子的记忆也丢掉了大半，他至今只记得自己当初给流星起了这个名字是从上辈子看过的东西里找的，可到底是从什么里取来的这个名字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了……这种模糊的感觉很痛苦，搞得他时常怀疑自己上辈子那二十几年的人生会不会只是一个美丽的梦，他就好像本来有根的游子突然成了无根的游萍。
最后一次失去的那所谓“最宝贵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了，程志真的是极其厌恶这种谜语人行为，可是至今自己连那样东西的本体是什么都不清楚，那就说明自己的记忆也因为它的丢失而受到了影响，而且这方面他也有所察觉了，毕竟自己连这辈子从小到大的许多记忆都有点模糊了，还有人说自己连带着性格都受到了些许影响。
就像自己为何会有点抗拒躺在凯特拉的腿上，又为何有点抗拒以这种姿势被凯特拉带着骑天马，觉得心里不舒服，他其实都说不清，也许都和自己丢掉的东西有关。
他偶尔还真就会想，做人能活到自己这个份上，还真就不如死了算了，但也只是偶尔、一瞬，他想的更多的还是尽可能用自己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尽可能给这里的人民留下一点东西。
毕竟这已经是第二人生了，也够本了啊！
想到这里，程志笑叹一声，心里话不小心从嘴里溜出：
“不过我从肉体到精神全都菠萝菠萝哒了，很可能都活不过而立之年了！所以凯特拉你还是要多加把劲才行啊！”
然而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在皇宫里曾经让熟识的江湖神医给自己诊断过身体状况，这个世界男人本就体弱，自己这个身体起初更是弱中弱，从小一直被洛伊零喂天材地宝有所延长，本来按照这个步调的话能活过百年也没什么问题。
只可惜，扣掉一半寿命之后寿命的增长似乎也停滞了，不论再怎么吃那些大补品，身体也都像不吸收那样再也不会好转，甚至还会随着继续使用悲情英雄而继续减少。
毕竟每次发动获得力量都要靠着透支一般吸收天地灵气，对身体的负荷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次诊断，她告诉了程志一个准确消息，那就是自己这种状况绝对不可能活过三十岁了，绝不可能！
挺不错的，上辈子死在了奔三路上，这辈子同样活不过三十岁，好一个首尾呼应！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因为自己连求带骗让那位神医立下毒誓不会告诉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可谁曾想，她都那么努力帮自己保密了，自己却在这种节骨眼不小心说秃噜嘴了，难道是到了网抑云时间的缘故吗？
正当程志费神思考怎么应付凯特拉诘问的时候，凯特拉却是呆呆地问：
“那个……刚才你说什么我没听懂？是你的家乡话吗？菠萝菠萝哒……是什么意思呀？”
“啊，是哦！”回过神来的程志松了口气，露出有些狡黠的笑，部分是网络用语，不过确实网络也算自己第二故乡了，幸亏自己平时有说怪话积累直男点数的行为，这才没有暴露自己的秘密。
“菠萝菠萝哒，就是身体很好的意思哦！”
“哦！你身体确实很好呢！那而立之年，又是多少年啊？”
即便她没有回头看向自己，程志还是尽力让自己得笑更轻松一些。
“而立之年……就是一千年的意思啊！我可是希望能活一千年的男人啊！”
奇怪的是，这次直男点数并没有增长。
也是啊，这种恶意的谎言已经不属于直男范畴了吧……想到这里，程志默默在心里对凯特拉道了个歉。
“再怎么说也太夸张了吧？精灵都没有能活过三百年的呢？何况你不是纯血人族的吗，怎么想也不可能活那么久吧？”凯特拉无奈地笑笑，难得多说了些话。
她看程志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而是真的很想活一千年的样子……不过程志这一点她也很喜欢。
“是啊……人固有一死的嘛！”程志抬起头，在凯特拉听来前言不搭后语，可他自己说完却是云淡风轻。
人固有一死，所以他也早就看淡了生死，而更在意自己死前能给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
思来想去，用了好多年，他也才终于想明白自己该如何利用这所剩不多的时间。
那就是革命。
但他又不认为这般困难的事真的是能靠着自己这短短十几年就彻底达成，所以他才更加重视凯特拉，他重视凯特拉的人身安全胜过一切，这绝不是一句空话。
自己虽然这副样子了，可是精灵混血的凯特拉却能比一般人类活的还要久一些，所以自己需要培养她来代替自己，在自己死后践行自己的意志。
而他自己所要行之事，则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他要通过自己的谋反行为，给这个世界留下三样东西：其一，是火种；其二，是道路；其三，是精神。
虽然都是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终有一天，这里的人一定能靠着这三样东西彻底颠覆这个世界的样貌。
不过届时能够见证、甚至领导这一切的人，就不是自己，而是面前这个尚且稚嫩的少女了。
“感觉，已经忍不住想直接看到凯特拉长大之后的样子了呢！”
程志有些怜爱地把脸贴进了凯特拉的后脑轻轻磨蹭。
程志有时以为凯特拉把他当成了父亲那样的存在，但此刻他才意识到，或许并不是凯特拉无形中把自己视作父亲，而是因为自己无形中把她看作了女儿才对。
“嗯！我也……会努力的！”
凯特拉感受到身后的触感，不禁脸颊发烫。
说来有些难以启齿，程志把她当女儿，但她却想上他……
虽然现在还因为许多原因让凯特拉没法像这个世界的正常女人那样把握主导权，但一个那样的计划却已经在她心中悄然成型了。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啊？找地方降落然后继续找村庄郡县吗？”
这一个来月她们就一直在重复着这样的生活，出行也基本都是步行，所以活动范围不大，离一开始的村子都没有走出多远，这也才会遇见之前村子见到的那个公夫。
“不！体察民情环节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可能要流星辛苦一下了，我们去西北，我还有事要找那边的一位熟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