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时间刚好走过一点,带着午后阳光的天空一片晴朗。
原本是属于午饭之后最佳的小憩时刻,不过安零却没有那个打算。
此时她正在靠近福利院东南方向的山丘林间,那里有一大片被灌木包围的空地,虽然在从那边再往上走走,就会来到在饭桌上听到维莉亚提过可以俯瞰整个恩礼市的观景点,不过现在她的目的并非在此。
“来了吗?”
“嗯,芙兰姐久等了。”
望向那清脆的声音的源头,提前来到这里的芙兰似乎已经等待了一段时间。
“虽然稍微有些远,但我能想到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
“不不,也不是很远啦,当做饭后的消化运动刚刚好的程度呐~”
安零会来这里的理由,是想得到芙兰教导。
在一个月之后,世院战的校内初选便会正式开始,大家都在认真训练的当下,作为小队队长的自己却做着这种如同度假一般的任务。
虽然是承蒙大家的好意,但她也不想让自己如此悠闲。
所以她向芙兰低头请求,在任务进行时的这几天里,能不能抽出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指点一下自己。
“那么芙兰姐,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呢?”
‘能够那样使用魔法的芙兰姐,究竟会进行怎样的指导’一想到这个,安零的内心就止不住的期待。
“...嗯,该怎么做呢?”
“诶?”
听到她认真困惑的语气,安零不仅心头一跳。
“从中午开始我就在想…可是…”
芙兰慢慢将视线移到一边,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啊,啊咧…?”
“…稍微等等。”
低着脑袋似乎在拼命思索着什么的芙兰抬起头看了看安零,又低了下去。
“…不行。”
说出否决的词语后,再次抬起头看向安零,但很快又低了下去。
“…”
“那,那个…”
那之后,眼前这位白发少女一直重复了好几次这个动作。那股一直存在的虚幻感觉似乎在悄然远去,硬要说的话,就是变得早上安零在房间里看到的那样呆然。
【虽然芙兰姐这个样子很萌,但是…总感觉不太妙啊…】
正当安零这样想着的时候,芙兰好像理解到什么一样,湛蓝眼瞳瞬间变得尖锐。
“咦…咿——?!”
全然不理会身边惊呼的安零,轻轻抬起左手向下一挥。
‘轰——!!’
骇人的速度飞行的水蓝色光刃,以猛烈的势头将右边杂草灌木全部割断削平后,威力丝毫没有减弱的魔力刃在将一块三人才能合抱的巨石炸得粉碎之后才停下来。
“…”
【这是什么威力…】
在看到那个至少有三米深的大坑后,安零脑海中只剩下这句话。
“理解了吗?”
凑近过来,芙兰那张缺乏表情的脸也带上一丝笑意。
“啊哈哈…大概,应该…没…”
“那,再稍微等等…”
安零勉强挤出笑容回应,不过芙兰也并非不能理解她笑容的含义,变得有些失落的她又再度开始思考,但好像没有那么顺利的样子。
而一旁看到她那副拼命想办法的模样,让安零也有些过意不去。
“啊哈哈,说到技巧总免不了实战呢,不过…总不能直接在这里对战吧。”
“...直接交手的话,也不错。”
“诶?!”
面对安零开玩笑一般的提议,芙兰沉默了一阵子后抬起头来对她这样说道。
“我不太擅长教人,所以...我觉得这也许是最好的方法。”
这样说着的她没有在意安零惊愕的表情,朝着稍远的地方走去与之对峙。
“但,但是这里并不是学院里,在没有伤害转换装置的情况下进行模拟战的话,也许我或者芙兰姐会有受伤的可能性。”
安零的担心绝对没有根据,即使在知道是在训练的情况下因为精力过度集中而导致的意外并非罕见,在学院更是有着非竞技场内不得使用魔力的严格规定,但——
“…没关系,不会有人受伤的。”
“——?!”
随风而逝的轻柔话语,却让还在纠结的安零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芙兰姐身上的气氛改变了。】
就像触及到了危机本能的开关一样,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摆出了临战架势,勾勒出美丽六芒星的双眼直视着伫立在远处的芙兰。
“嗯,就是这样…攻过来吧。”
“…”
面对一动不动似乎浑身都是破绽的芙兰,安零明白自己刚才的担心显得异常可笑。
没有魔力环绕也没有铺天盖地的气势,唯一的不同是那与她固有渺茫虚幻印象截然相反的绝对存在感,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感到了莫名的压力。
“...”
“…”
从芙兰的宣告开始已经快过了一分钟时间,但双方都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即使幽深的林间不时有凉风吹过,但安零的肌肤表面依旧开始微微渗出汗水。
内心已经数次规划出进攻的方向,不论是拉开距离释放魔法,亦或是拉近距离贴身缠斗,但脑海中不知如何会出现,只要敢踏出一步便会有某种力不能及的攻击直接将自己击倒的光景。
因为紧张与不安,让原本被同伴赞誉的细致观察力此刻也是一团糟的状态。
【动不了…虽然知道芙兰姐很强,但是这也太异常了,这样要我怎么去进攻…】
“…怎么了?”
“…!!”
“如果不踏出第一步,什么都不会开始…不久前,面对那道凛然的雷光时,你也没有退缩吧。”
表情未有丝毫变化的芙兰静静踏出一步。
“愿意接受内心的你,很强…不要害怕,来,攻过来吧。”
用着陈述的语气,芙兰似乎是在说着什么客观事实一般,未有作伪的姿态与明亮的双瞳都在鼓励着她所对立的银发少女。
连安零自己都不太清楚,却感觉像是得到了勇气一般,身体开始发烫但头脑却出奇的冷静下来。
怀抱着对面前之人的感谢之情,轻微的压低了身躯的重心的同时把【零镜】切换为【百器】,一瞬间速度提升到极限,主动向芙兰冲过去的安零——
“——芙兰姐,我上了!!!”
“…嗯。”
——就这样直接飞出去了。
‘轰——!!’
当耳边传来烈风的声响时,安零像是被压缩的空气炮弹撞到一样,整个人呈く的样子倒飞出去,摔在地面之上。
“好痛…诶,一点都不痛?!”
虽然受到冲击的缘故让她呼吸有些紊乱,但被直接攻击到的腹部与落到地面的背部却出奇的没有受伤,所有的疼痛相加也不过只有轻轻拍手的程度。
但安零现在丝毫没有考虑这些事情的余裕,因为与刚才那道疾行的风压相同的攻击再度从她头顶落下。
“…视野要保持开阔,在被压制时就更应该如此。”
“糟糕…呜!”
脚下施力,想要以【百器】脱离正面的攻击,但前一道攻击刚因为安零的后退击中而地面,下一道蓝色旋风却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从别处弹射而出,又一次狠狠的砸在了她的身上。
【我根本感觉不到芙兰姐发动魔法的反应…!】
虽然早就知道芙兰发动魔法的速度近乎于言灵,但是真正对抗的时候才真正的体验到这种离谱的感觉。
“没关系吗?”
“没…关系,请继续下去!”
虽然身体没有受伤,但被芙兰魔法击退时内体积攒的冲击与厚重的眩晕是无论如何也抵消不了的。
【…但绝对不能就这样结束。】
安零用力咬紧嘴唇将手撑在草坪上,缓缓站起。
“嗯,我明白了。”
“切换——【希尔芙】!!庇护风…呜唔!”
曾经成功保护过她多次的守护术式在这一刻也被轻易攻陷,环形风壁的主人在其生成之前便被蓝色的气流贯穿了胸口,无法以身体力量强行抵消冲击的安零再一次被打飞出去。
“还能继续吗?”
已经没有余力去回应这轻柔的话语,因为再度站起就要用尽力气。
“你的纹章好像具有多种能力,但似乎不能同时使用。”
“!”
好不容易躲开了攻击,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遭到了复数压缩气流的追击。
【左边三道右边两道,只要从那里冲出去就有接近的机会,但是…】
被打飞数次的安零勉强能看到攻击的轨迹,但这次就好像在特意告诉她中间是突破的机会。正当安零还在犹豫突围还是闪避的同时,左膝遭到魔法撞击的她又与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解读对手动作很重要而你也做的很好,但与之相对的变得过于谨慎。”
依旧伫立在原地的芙兰轻声念道。
“而且…你似乎不太擅长回避与防御。”
“…!!!”
并非是因为芙兰指出自己的弱点而感到惊讶,而是这次终于能感受到魔力的反应,不过这并非是她通过刚才的战斗领悟了什么,而是单纯的看见了而已。
她看见绚丽的蓝光在芙兰身边聚集,交错纵横的无数气流正以极快的速度汇聚成成型。
“...极地之风。”
终于第一次听到将自己逼至走投无路的魔法之名,彻底无路可躲的安零连防壁都没来得及张开就被吞没,在冰冷烈风席卷之下终于再也站不起来。
最终,积累着各式各样疲劳的她就这样呈大字躺在地上,发出的沉重喘息回荡在重归寂静的林间空地。
“…纹章确实给战斗带来了的便利。”
“咦…”
“但那与技术并非是一回事。”
不知何时芙兰已经走到了安零的身边,她的眼角略微下垂,稍作停顿之后再度直视着安零的双眼。
“虽然不是在否定纹章的重要性,但除此以外技巧,战术,直觉…这些你都不太够。”
在她这样娓娓道来的时候,如同天顶苍穹一般湛蓝的双瞳带上了真挚的光辉。
“我并不擅长魔法的教导,所以我想…我只能为你做这些了。”
伸出像玻璃艺术品般易碎的白皙手臂就这样悬在半空,就好像在询问‘还能继续吗?’
而默默听完的安零,当然不会无视这扑面而来的率真心意。
“…求之不得!”
接过伸出那只手的安零,几乎是拼尽全力才说服自己严重抗议的身体再度站起。
然后直至时间耗尽之前,不断的向那道白色的身影发起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