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对于自己做了无用功这件事到底失望不失望?
答案当然是不失望。
他没有什么好失望了,毕竟这是当事人的想法,他无权干涉。
唐德总不可能嘶吼着说,“你要成为完整的自己,不要放弃啊!”
真正应该失望的是自己身侧的这个少女。
苏拉享受了美好的一切,剩下这个少女承担了所有代价。
不过唐德从少女的表情上读不出来什么失望。
人自私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人在保留高尚的同时,又保有了自私这一点。
就目前看来,似乎是少女继承了高尚的这一点,然后苏拉只剩下了自私。
当然了,这也不过是暂时看上去是这样子罢了。
“我带你回去列车上吧。”唐德熟练地拉起跨斗,对少女说道。
现在心海很怪异,所以让少女回去那辆列车上是比较好的。
毕竟那列车上的大型果冻看上去很友善,似乎也会保护少女。
之前少女也算是在列车上平平稳稳地生活了相当长的时间。
没有比那列车更适合少女回去的地方了。
“嗯,麻烦你了。”少女扭头看着苏拉狼狈离开的方向,轻声说道。
她此时此刻的心情无比复杂,在那复杂的心绪中却并无怨恨。
她只是也想要跟苏拉一样,可以在阳光下奔跑、乘在鲸鱼在天空翱翔。
她只是想要体验那在梦里、在画里出现的点点滴滴奇妙之事。
“侦探大叔,你认得路吗?”少女问。
“认得,我没有路痴这个属性。”
尽管说路痴这个人设很有萌点,可是很遗憾,唐德没有这样的设定。
他能够从列车到这里的路途全部记得。
唐德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拉着少女慢悠悠地返回。
本就漆黑的天空,又被层层的乌云覆盖,一副要下暴雨的样子。
如今心海充斥着暴风雨来临的预兆。
这片幻想的海洋假如先去狂风暴雨,那到底会是怎么样的光景呢?
“越来越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唐德一路上用手锯割开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怪物后,忍不住吐槽。
有时候地上的栗子都会炸开,然后伸出很多流浆聚成的触手。
身后的少女也是有恐惧的情绪的,她在见到那么多怪物后,已经用自己厚厚的一沓画纸挡着自己的头,当起了鸵鸟。
滴答、滴答、滴答。
少女手里的纸上多了几点湿润。
唐德跟少女不约而同地朝着天看。
下雨了。
唐德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片跟荷叶很像大叶子,递给了少女。
“打个伞,淋雨可能会病。”他对少女说。
“那你呢?”少女接过大大的叶子,不解地看向唐德。
“年长的人不怕被雨淋的。”唐德说道,“因为活了那么多年,总该淋雨淋惯了。”
少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用叶子挡住了淅淅沥沥的雨,“其实你可以帮你自己也找一片叶子,叶子那么多。”
“嗯…有道理。”唐德认真思考了一下少女的提议,又找来了一片叶子当伞。
虽说一只手拎着那带轮子的跨斗、一只手撑着伞,这样子会腾不出手来应付突然出现的怪物。
但淋雨也很影响人。
踩在水洼上,唐德的鞋底愈发地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雨却还没有停下来。
“侦探大叔,好冷。”少女抱着自己,小声地说。
雨下得太久了,温度渐渐降了下来,穿着并不厚实的少女有点抖。
“列车上应该会比较暖,稍微忍一下吧。”唐德开口道。
根据他的记忆,距离列车应该不远了。
他走得再怎么慢,走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也差不多要返回列车。
不过唐德在内心默默数秒数得有点累,不太想继续数下去。
试想一下,在心里面时时刻刻地“一、二、三”地数着,还要跟分心跟别人搭话,那简直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唐德冷不丁地问。
苏拉这边警戒者一定会处理,估计她以后是不可能再回来心海了。
就算她想,警戒者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回来。
所以这边以后可能只剩下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少女。
“跟列车长他们一起。”少女微微蜷缩了一下身子,回应唐德,“他们喜欢我画的东西。”
唐德点头,要是这样的话也不算是太坏的结局。
苏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少女也勉强算是有归家之处。
这似乎很好,没有人会特别惨。
对,终究会有一方比较吃亏,这是无法避免的。
只要苏拉一天还在逃避,那么这个无名的少女就要承担一切不公的事。
这是没办法的,不论这是不是幻想出来的奇妙世界,这样奇怪的事依旧会存在。
当唐德路过了一个歪向一边倒老旧路牌时,他的脚步猛地停下来。
“嘎吱——”
“砰——”
路牌很不巧地在唐德停下来的时候彻底倒下。
然而路牌倾倒这件事,竟然没法引起唐德注意力。
因为眼前的另外一件事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列车侧翻了。”唐德用那沙哑的声音说出一个残酷的事实。
原本少女当做“家”的列车,此刻在雨中翻倒在轨道上。
列车上没有任何求救声,也不见那些大型果冻的身影。
少女呆呆地看向面前的一幕。
她这一刻,是多想要跑过去,然后看一看大家还是不是活着。
遗憾的是,她做不到。
“轰隆”一声,天空打雷了。
而打雷过后,淅淅沥沥的雨骤然停下,停得是如此突然。
一只巨大的流浆怪物从列车的某一节那涌出来,在它的体内全是画着0M0表情的面具。
唐德丢掉了手里用来当做伞来用的叶子,拿出自己的手锯。
他身后的少女呆滞地看着一切,泪水不自觉地流下。
她本人甚至完全不自知。
“不要...不要这样...”这个台词跟之前苏拉抗拒她的时候何等相似。
少女在哭什么呢?哭无家可归吗?哭列车长它们都消失了吗?
还是说,她哭的是不久前的事情?
不管怎样,如今这个女孩的情绪已经失控了。
绷紧的琴弦在奏乐的便会断掉。
人的心情跟琴弦无太多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