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写什么?”艾莎.霍德华问道。
桑如实回答:“日记。”
他也不是傻子,这真的只是普通的日记,记录日常生活,并没有书写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例如自己与【狩猎】组织的联系。
所以。
即使以艾莎.霍德华为首的一众血族想要查看日记,桑也能镇定自若,心安理得。
当然,除了记录日常以外,写日记也是一种心灵慰藉,他在这密不透风、不见天日的【天钥】中有些难过,但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前几天被真祖弄哭了,也只是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泣,没人知道。
别看他天天嘻嘻哈哈,随遇而安,摆出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但像这种人往往才是抑郁症病人。
艾莎.霍德华却对桑的日记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只是嘲笑一句,道:“人类,还真的是无聊,匆匆在世间走一遭,还妄想留下点什么。”
这也难怪艾莎.霍德华会说这样的话。
相较于血族,人类的寿命确实短了一些。
虽然被艾莎.霍德华嘲讽了,但是桑依旧不讨厌她;又虽然艾莎.霍德华与自己站在对立面,可是桑对这丫头还是很有好感,甚至是同情。
下一秒。
桑突然问道:“你见过星辰大海吗?”
闻言,艾莎.霍德华当场一怔,虽然并不是一出生被送进来【天钥】,但是在她的记忆中,她只在两个地方待过,一个是霍德华家族的宅邸,另一个是【天钥】,近百年的光阴了,活了很长的时间,却像是没有活过一样。
即便如此,艾莎.霍德华依旧保持贵族的骄傲,咬咬唇,固执道:“能够一辈子待在这里侍奉真祖,是我的荣幸。”
桑重复道:“我是问你有没有见过星辰大海?”
灵魂拷问!
“没有…”艾莎.霍德华彻底败下阵来,坦诚道:“在遥远的记忆中,我曾经见过星星与皓月,却从没有见过海。”
“你想见一下大海吗?”
“如果可以的话…”
这一刻。
艾莎.霍德华的心理防线似乎有些松懈,连语气都缓和一些,却始终抱着犹豫的口吻。
事实证明——心理年龄与真实年龄几乎没有半毛钱关系,一辈子坐井观天的人,一辈子都是巨婴,哪怕活到一百岁,依旧是小女生。
虽然很想吐槽艾莎.霍德华的心理年龄大概只有十几岁。
但是桑活了两辈子、加起来三十二岁,估计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还真的是没资格说别人。
“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看看大海…”
言语间,桑的脸上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明明只是一个其貌不扬、身材平平的人类,其笑容却蕴含了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像是一个真正的自由之人。
艾莎.霍德华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见过的人不多,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悠闲自得的人类。
明明处境已经这么艰难了,还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她还是傲娇,道:“笨蛋一个,吹牛皮不打草稿,你一辈子都走不出【天钥】,更别说带我去看海了。”
丢下这番话以后,艾莎.霍德华一路小跑离开了。
却不料。
走到一半,还没有走出花园,身后又传来了桑的声音,道:“如果我真的做到了的话,你一辈子都要喊我哥。”
让一个一百岁的小萝莉喊自己哥,想想都觉得刺激。
尽管以上这一番话听起来有些不着边调,但是桑说这些话的初衷大概与原世界“如果XXX战队夺冠,我就女装或者倒立洗头”一个道理。
给自己一些希望与信念。
他,虽然是一个乐天派,但最近似乎有些到极限了。
多少有些逞强。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自从那一夜以后,真祖再也没有把少年往楼下扔了,那个人的心思总是难以揣摩。
更离谱的是,桑竟然对她产生了一种感恩的情绪。
哦…万岁,她最近不再折磨我了…不…没有那么折磨我了。
桑也知道自己不对劲,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最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
这天夜里。
与往常一样,桑还是一个人上去了天阁。
无论是人,还是景色,那里的一切,总是如故,那一缕孤寂万年的倩影总是坐在千米之高的阳台上,与月亮为邻,裹着三层白布,露出大片近乎病态的雪白肌肤,像是冷血动物的表皮一样,泛着寒芒,让人无法挪开视线,却又打从心底生出敬畏。
“真祖大人,您今晚想要听我给你唱歌,还是给你讲故事…?”取悦真祖,这是少年每天夜里必须干的事情。
每天这个时间段,总是他最痛苦的时刻。
明明外面的世界近在眼前,却又在千米的悬崖上。
自由,明明是触手可及,又是遥不可及。
“不…小虫子,我今晚想要听一些别样的故事…”
“别样的故事?”
“嗯,我想要听一听你在老家的故事…”言语间,黑发倩影一个侧眸,一双迷离而邪魅的丹凤眼凝望着少年。
妖女,到底又在打什么算盘?
不知为何,桑有一种莫名不好的预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哪有拒绝的余地,迈着复杂的步调,来到了阳台,面朝东部,幽幽道:“我来自一个名为卡恩的远东偏僻小镇的一家孤儿院…”
桑趴在阳台上,眺望东方,一下子说了不少关于故乡的事情。
期间,真祖只是坐在阳台上,单手托腮,一双纯黑的眼珠子注视着远方,倒是没有写满一脸的漫不经心,看样子是真的在聆听少年的话语。
难不成…是被自己感化了吗?
正当少年怀揣这般猜想的时候,只见真祖的瞳孔悄然染红,紧接着,与上次如出一辙,又是一道惊雷从天而降,落到了东方的某个城镇,并不是卡恩小镇,那里距离这里太远了,肉眼根本不可能看得见,但也一定死了不少人。
“你…你…你在干什么!?”桑人傻了。
真祖见到少年写满一脸的惊恐与不安,她笑了,笑得那么灿烂,道:“其实…你不用做那么多无聊的事情取悦我,偶尔露出一些有趣的表情,我也觉得蛮好玩的…如果哪一天我杀光了你故乡的人,你脸上的表情一定会非常有趣的吧?”
我不懂…
为什么一定要玩弄人心呢?
看到我不开心,你就那么开心吗?
两世为人,少年如今在经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每天都要对着这个神经病真祖,还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精神折磨,有时候,他还蛮希望这个人能给自己一个痛快,要不你把我杀了吧?
但是,还是不行,果然还是想活下去,为了再一次见到那些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