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说的什么小说？”
角川书社内，源赖光手拿着一本《红楼梦》单行本，又好气又好笑的对渡边纲苛责道。
“少爷您先别急啊，您再看看再看看，等把这卷看完，您就知道它的魅力了。”
渡边纲脸上笑嘻嘻的，对源赖光劝说道。
“那好，那我就信你一次。等我把这卷看完，要是它没有按照你说的那样，使我对它产生改观。你就等着，接受责罚吧。”
源赖光强忍着怒意，听从了渡边纲的劝解，然后逼迫着自己耐着性子，把手上这卷《红楼梦》读下去。
老实说原本源赖光听了渡边纲的那套，对于角川书社的吹嘘后，心中对于这家贩卖书籍的店铺还是蛮好奇与期待的。
毕竟贩卖书籍这种事，在源赖光这个世家出身的贵族看来，简直就和天方夜谭一样，属于是那种梦中才有的东西。
站在把书籍和知识掌握在手里的贵族立场上，源赖光觉得这件事有辱斯文，可站在年轻人的那种革新立场上，源赖光有觉得这是一件新奇的行当。
当源赖光带着五分期盼，五分批判的心情，踏进角川书社的大门之时，眼前的一切却让这位自诩天才的贵族有些失望。
在源赖光的构想中，角川书社本应是货架上摆满兵书、史书、帝王心术、诗、书、礼、乐、儒释道三教经典、春秋百家所学、天文、历法、几何、术数、堪舆厌胜之法、寰宇万物天志的奇妙所在。
可事实上源赖光幻想中的那些书籍，通通都不存在，这里仅有的那些和源赖光所想的那些高大上的书籍贴边的，也就有那几名“诗仙”自费出版的和歌诗集，再有就是那几本都快被源赖光背下来的日本史书，以及那本只有上部的《史记》。
至于儒释道三教的经典，恐怕也只有那几部佛寺每逢年节就免费刊印发放的佛经能够胜任了，想从这里读到什么密藏仪轨之法，基本上不用想了。
除去这些东西外，剩下的也就只有那些被称为“小说”的小册子了。
那些东西源赖光也粗略的翻看了几眼，发现里面的措辞和语法，全都是不合规矩的，而且写的东西也乱七八糟，毫无文章或是和歌的章法。
在源赖光的眼中，这些东西比起是书，更像是学堂里顽童呓语，就连里面配的图也是那袒 胸 露 乳的低俗女子，简直俗不可耐。
这位天生贵胄甚至还觉得，用油墨和纸张刊印这种东西，简直是对油墨和纸张的浪费。
那些被称作小说的册子，在源赖光这个根红苗正的贵族眼中，比那出恭时用的厕筹强不了多少。
起码厕筹要比它造价低廉，而且使用时还不会蹭一屁股墨。
源赖光实在想不明白，就这种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东西，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甚至还好有那么多贵族来排队买。
“他们的脑子，是被门给挤了吗？”源赖光看着那些狂热的人群，心中这样想到。
这些小说中，源赖光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个名叫商秋的家伙，写的那本《红楼梦》。
亏着原本在听完渡边纲的吹嘘后，源赖光还觉得商秋这人是天纵奇才，甚至还一度以为这个所谓的《红楼梦》，是能比肩《论语》、《春秋》之类经典的鸿篇巨著。
可当源赖光满怀期待的翻开这部书的时候，却发现这部《红楼梦》与前面自己翻看的那些“厕筹”是一丘之貉，甚至还可以说是那些东西的加强版。
因此当源赖光强忍着怒火，读完这有“辱斯文”的书籍之时，才会无比失望的，对着渡边纲发火。
不过这倒是源赖光自己的问题了，这位贵族子弟倒也不动脑好好想想，自己想要看的那些东西，就算是人家书社想印，那天皇和宰相又能由着他们胡印吗？
那藤原家、平家、橘家、源家，可都把自己好不容易才天朝弄来的那点家学，藏的跟命根子似得。
成天跟防贼一样，防着自己家这点东西，不被外人给弄去了。
就连天皇京都御所的藏经阁，都不允许大臣进去参观呢。
至于堪舆、厌胜、天文、历法、道藏、密藏……
这些玩意可都是寺庙秃驴，以及阴阳师们安身立命的玩意，这些玩意要是随意拿钱就买，这和砸人饭碗有啥区别？
“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这话放哪个时代，可都不过时。
所以想在这个时代，刊印源赖光想看的那些玩意儿。
这可不是后台硬不硬的问题了，而是嫌自己命长不长的问题了。
老实说某个穿越者想当初，倒真是想偷偷印过那些东西的，印版都找人排好了来着，要不是藤原青山和安倍晴明拦着他。
估计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早就在书社里堂而皇之的上架那些“禁书”，然后在四大家族、阴阳师团体，以及寺庙和尚的攒拢下被天皇下令给当场查封镇压了。
“焚书坑儒”这件事是不好，但它也得看焚的什么书，坑的什么儒。
“焚”要“焚”对统治者不利的，“坑”也要“坑”那些反对统治者的人，只是这人必须得坑绝，可书得留下一些为统治者所用。
始皇帝为什么焚书坑儒，由于时代太远我们不得而知。
但在这个愚民政策大势所趋的平安时代，谁要是开启民智还搞的非常招摇，那谁就是整个日本统治阶级的敌人。
而这一点要是脱离日本，放在同一时代的其他地方，得出的结论也是差不多的。
换句话说“民智”这个逆鳞谁碰了，那么那个倒霉蛋估计多半，就要被统治者给“坑”了。
其实角川书社能够私底下让那些平民识字，并且还能如此安稳的刊印诗集和小说，从某种程度上讲。
已经是安倍晴明和源博雅在朝堂上，尽最大力度的争取，以及日本现在的统治集团，对他们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若是在此之上还想奢求再多，那么双方也就只能撕破脸皮，准备做过一场。
角川书社今日的盛状，已经是多方妥协后的结果了。
但这也全要仰仗于《红楼梦》这部小说的魅力，若不是那名笔名“商秋”的穿越者文抄公，用《红楼梦》这部小说，征服了包括天皇和藤原宰相在内的，一众平安京贵族。
估计就算是安倍晴明和源博雅二人，在朝堂上再怎么苦苦哀求，也不会得到什么响应吧。
毕竟两者的实际官职位阶，还远没有达到能够让整个平安京官场为之侧目的地步。
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源赖光已经快速的浏览完了，《红楼梦》的第一部单行本。
读完之后这位源家贵子觉得，这部书是真的有毒。
它的毒并不是字面意思上的毒，而是让人读完之后停不下来的那种读。
原本源赖光还对所谓的“小说”颇为的不屑，可是那该死的“真香”定律，却又一次的发挥了它的作用。
也许先前的源赖光，看待《红楼梦》的态度是：“我源赖光就是被妖魔打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去把《红楼梦》看完的。”
但现在已经看完第一部单行本的源赖光，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书的后续呢？我还要看，我要继续看下去。”
这样的心理过渡，简单来说就是俩字“真香”，又被称为“王境泽真香定律”。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源赖光试着在读完第一部单行本后，发现一旦你接受了这东西的写作风格和措辞手法，读起来还是挺带感的。
里面对于“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的描写，更是让源赖光觉得像极了“源、平、橘、藤原”四氏在书中的映射。
而里面人物的情感纠葛，更是触动了源赖光心中隐藏的那处柔软，让自己觉得感同身受，其中部分情节更能让源赖光会心一笑，觉得是自己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
里面那个油嘴滑舌的贾宝玉，更是让源赖光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自己心中那个，被埋藏了许久的特殊存在。
事实上这样的想法和过程，并不是源赖光一个人所独有的。
这是许许多多平安京中的贵族，在看完《红楼梦》后的态度转变，他们起初也是像源赖光这般，对于这部书百般的不屑。
结果这些“傲娇”最终全都像源赖光这样，被《红楼梦》的人物情节，还有它自身过硬的素质所折服。
并由此被《红楼梦》带入了角川书社小说的大坑，在《红楼梦》新刊未发布的书荒时节，尝试起了他们书社的其他小说，然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少爷，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这书真的是神作吧？”
先前给源赖光疯狂安利《红楼梦》的渡边纲，看着源赖光渐渐变得狂热的眼神，嘿嘿的笑道。
像极了后世把好看动漫，安利给身边人并且安利成功的死宅。
“好看，好看。”
已经入坑的源赖光，激动的难以言表的捧着手中的单行本。
“那少爷，咱们是买平装版、修订版、精装版、还是限量典藏版？”
面对渡边纲的疯狂暗示，源赖光伸出左手缓缓握拳：“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说完就看源赖光就掏出大把的银钱，带着渡边纲冲进人群排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