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落日,夕阳西下。
鞍马山通往平安京的官道上,传来了阵阵牛铃。
就见一彪人马,浩浩荡荡的从远处走来。
领头的是一个身披轻甲的带刀中年武士,后面则是跟着二十余名家仆,各个腰间佩着无铭的打刀。
正中央的牛车上,挂着象征着藤原分家的“杜若菱”徽纹的旗帜。
这支队伍互送的非是旁人,这是沿官道行进多日的藤原清重父女。
领头那轻甲武士名为藤原宁次,是藤原清重手下的一员猛将,据他自己说他是当年射杀平将门的那位藤原秀乡(表藤太)的后裔。
不过这其中的真实性却有待商榷,虽然身世有些小问题,但他的武力值是毋庸置疑的。
他曾多次互送藤原清重出入虾夷人的领地去贩卖武器,更是从那狡猾的虾夷人手中保护清重数次,毫无疑问他是清重心腹中的心腹。
甚至他家的独女,都嫁与清重的长子也就是清姬的哥哥清次为妾。
所以这次互送清重去平安京看病的任务,自然也是全权由他负责。
众人行进没多久,车上就又传来了藤原清重的咳喘声。
“咳咳咳……咳咳咳咳…………”
车厢里的清姬一边焦急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边安抚着父亲道。
“父亲大人,您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平安京了。”
“清重大人,您没事吧。”
藤原宁次闻讯赶忙走到牛车旁,关切的询问道。
车里的清重对他摆手道:“宁次老弟我这边不打紧。你吩咐弟兄们休息一下吧,你们这都赶了一天路了想必也都累了吧。”
“大人何出此言,为大人效力乃是我等家臣的分内之事。区区疲乏何足挂齿。”
一旁的清姬搭茬道:“宁次叔,我们现在距平安京有多远?”
“回二小姐。我们现在就快到鞍马山的地界了,若按我们当前的速度行进。大概明日丑时我们便会抵达平安京。”宁次恭敬的答到。
“那宁次叔的意思是?”清姬透过帘子看向车厢外的宁次道。
“清重大人的身体状况不能耽搁,因此属下的意思是尽快赶往平安京,找寻晴明大人医治。”
“我说了我不打紧,你叫弟兄们歇一歇吧。咳咳咳咳…………”说完清重又咳了起来。
“父亲大人,宁次叔说的很对。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耽搁的。”说着清姬便扶着清重躺下,转而又对车外的宁次道。
“宁次叔就依你的意见好了。吩咐弟兄们加快速度吧。”
“是二小姐。”
于是藤原宁次快步走到队伍前方,指着远处大声到:“弟兄们赶紧点,前面就是鞍马山了,再过不远我们就到平安京了。”
众家仆大喊一声“好”,随后便加快速度向前行进。
这时后面一位家仆急忙前,忧心忡忡的对宁次道:“宁次大人,我听一位住在平安京的亲戚说。鞍马山这地界,好像有些不太平,近些年常听闻这里有天狗之类的妖怪出没。”
一听这家仆的说辞,藤原宁次不由得笑出了声,心道:“我当你是要说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啊。”
那家仆见宁次笑了,有些搞不懂状况,于是便问道:“宁次大人,因何而取笑在下?”
藤原宁次看着那家仆木讷的面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你小子是最近才加入近卫队的吧?”
听闻宁次的话语,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谅你是新人,那我便告诉你吧。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妖怪,那些所谓的妖怪都是人而已。
既然他们都是人,那便也是血肉之躯,是血肉之躯的话那便是可以战胜的。
就算那妖怪强如平将门,不照样被我那先祖藤原秀乡射杀了?
并且清重大人可是不止一次,与你口中的那些妖怪打交道了。
我还曾多次互送清重大人,去‘土蜘蛛’以及‘大江山’的地盘做生意呢,如今不照样没有什么事吗?
所以关于这点你便无需担心,你只要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了。”
听见宁次的话语,那家仆顿时心安了许多,随即便说道:“我明白了,宁次大人。”
旋即他便一路小跑,回到了队伍的后方。
就这样队伍继续向前行进,踏入了鞍马山的境内。
一踏入鞍马山的山谷,在场的众人顿时觉得一阵阴风袭来。
这股阴风过后,体质本就虚弱的藤原清重咳的更加厉害了。
“咳咳咳咳咳…………”
聆听着自己主君的咳嗽声在山谷中回荡,队伍中所有人的心中不由蒙上一股寒意,就连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作为一位和“非人”多次打过交道的,优秀武士。
这些年来藤原宁次多少也总结了几手,分辨非人强弱的望气法门。
因此在感受到那股阴风过后,藤原宁次立刻动用法门,抬头向山头处望去。
谁知这一抬头,便看见了一股浓郁的灰云遮盖了整个山头。
见此情形,藤原宁次心中暗道一声“不妙”,随后便在心中分析道:“那小子所言非虚,这山里真有一极厉害的妖魔。看这架势,这妖怪虽不及那土蜘蛛首领和那大江山的酒吞童子,但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的。”
想到这里,他便开口对队伍中的所有人道。
“此地阴风阵阵,绝非那良善之地。大家加快速度,速速脱离此地。”
于是整个车队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加快了步伐,火速的向着谷口前去。
眼看队伍就要到达谷口,藤原宁次心中的寒意却不减反增。
手握武士刀的时候,都不由增加了几分力道。
很快他的担心便到了印证,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远处的山坡上,便滚落了无数巨石与圆木。
一时间整个车队乱做一团,任凭藤原宁次怎么呼喊也于事无补。
家仆们为了活命发疯似得逃窜,企图躲避落石。
有些人甚至还来不及闪躲,便被那巨石圆木砸成了肉泥。
刹那间凄厉的惨叫声,便弥漫了整个山谷。
车厢中的清姬哪里见过这般世面,霎时间变被那惨叫声扰乱了心神,不知所措。
只得抱着重病的父亲,苦苦的呼喊着:“宁次叔,宁次叔……”
意图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听闻清姬呼唤藤原宁次赶忙走到车前,赶着牛车驶向道边。
“宁次叔,这是怎么了?”
“二小姐莫慌,我们这大概是遭了贼人惦记了。待到那贼人露面,属下必定平息此事。”
说完他见那落石滚木的攻势减弱了几分,急忙对幸存的家仆高呼道。
“不要慌,不要乱,还活着的人找地方藏好!掩护清重大人和二小姐下车!”
他稳重的声音如那定海神针一般,止住了风波。
很快所有人便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迅速的找好掩体躲藏。
而清姬父女二人,也在他和另外三名家仆的搀扶下躲藏起来。
与清姬父女一同躲着掩体后的宁次,听闻山谷滚落的巨石接近尾声,便站起身来怒喝道。
“在下是真砂藤原氏侍卫长藤原宁次,乃是射杀平将门的藤原秀乡的后裔。
此番借贵宝地,是为互送吾主真砂庄司藤原左卫门之助清重,前往平安京医治恶疾。
我们真砂藤原氏,常与你们这些绿林豪勇有贸易往来。
大江山的酒吞童子、虾夷族的土蜘蛛都与我们清重大人交好。
指不定你们手中的武器盔甲,都是我们藤原氏的工坊生产出来的呢?
不知朋友混的是那条路,可敢报上名号出来一叙!
莫要大水冲了龙王庙,碰了自家兄弟,伤了和气。”
宁次这一套说辞,如龙吟虎啸一般在山谷中回荡。
然而山谷之上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随即就听一男子狂笑道:“哈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大江山那群崽种养的狗啊!兄弟们上!今天咱们痛打落水狗!”
听见那男子的笑声,在场众人不由得脸色大变,那藤原宁次更是慌得不行。
原本他以为凭借酒吞和土蜘蛛的名号能镇住这帮宵小,不曾想这群人居然与大江山有过节,这下子算是彻底激怒了对方。
很快两侧山谷,突然冲出大量手持大枪和武士刀的怪人。
他们这帮人身穿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制式盔甲,神态相貌上更是有了各式各样的非人变化,有的头生峥嵘、有的身上长了虎熊一样的毛皮、有的长了兽耳、有的手臂直接变成树枝、更有甚者背生双翼振翅翱翔。
这些从山上冲下来的怪人虽然体貌特征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那便是头戴天狗面具。
见状藤原宁次,急忙对身旁的三名家仆道。
“你们三人赶快掩护大人和二小姐撤离此地,我和其他人为你们殿后。”
“是,宁次大人。”×3
说完这三人便握紧武器,准备带着清姬父女向远处逃窜。
然而这次藤原清重却并未离去,十分威严的站在原地对那三人道。
“你们三人掩护清姬离去吧,我跟着去了也只会拖累你们。”
“可是清重大人,您的身体……”
“可是父亲大人,您的身体……”
清姬和宁次还有三名仆从,几乎同一时间开口道。
藤原清重,仿佛对刚才那山上男子的话语有些成见,自嘲一般的道。
“别担心我,我这落水的老狗还有几颗牙呢。这帮宵小想抢我藤原清重的东西,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怎么的我这条老狗,临死前也要咬下他身上一块肉啊。不然岂不是被旁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