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天花板、点滴、消毒液的味道。病房里面的空气稀薄,使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病床边上的仪器发出轻微的嘀嗒声,一根细长的针插进静脉,输送着营养液。
“李先生,你醒了?”
“嗯。”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年轻的护士抱着病历,一脸关切的问道。
“没有。”
李荣源躺在那里,脑子里面有些昏沉沉的感觉。
脑海中的记忆断断续续的,一些零星的画面不断闪烁着。
他的手指缓缓地动了一下,想要伸手去抓住什么东西,但却没有办法做到。
他努力的回忆着,但是却一片空白,脑袋里面好像被一层厚厚的雾蒙蒙的,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清楚的看到什么。
“李先生,有重要的客人想要见您,请问要见一见吗?”
“好。”李荣源麻木的回答。
大约过了两小时,护士所说的客人便来了。
李荣源对这个人还有印象,他叫成勇,好像是个军人。
和成勇一同来的,还有一名长得和他很像的高大的中年男人。他身后的随行工作人员抱着花束、水果、还有锦旗之类的。
“李同志,初次见面,你恢复的不错,恭喜恭喜啊,我是吉林军区的中司令,成国昌,也是成勇的父亲,这次是来看望你的,没打扰你吧。”成国昌看起来非常热情,他走近李荣源,笑着向李荣源打招呼,态度和蔼可亲。“这次,真是辛苦你了……事情的情况,国家高层已经完全清楚了,最高领导人对你的牺牲和贡献表示深刻的尊敬感谢,让我代表国家和人民,向你致以深切的慰问。”
“不敢当……这是我作为国家公民的义务。”李荣源淡淡的说道,虽然他现在已经心如死灰,但是在听到成国昌说这番话后心里还是有些暖烘烘的感觉,这也证明他的牺牲并不是一点价值都没有的。
他确实的,守护了自己的国家,守护了整个世界。
“这件事涉及到源,属于国家机密,所以我们对外并不能宣传你的英勇事迹,但私下里你想要什么样的表彰和待遇,中央都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你。”成勇接话道,眼神之中带有几丝崇拜。
“谢谢,我什么都不需要。”李荣源摇了摇头,对于荣誉和地位,他真的是无所谓,只要自己还活着,那就已经是万幸了。
“这怎么行,这次你牺牲这么大,如果不能对你做出补偿,国家怎么能安心呢。”成国昌笑道:“李同志,你就不要推辞了,有需要的时候,我们会尽量帮助你。”
“那……”李荣源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阳光明媚,但却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冰冷。
“我想回老家,当个挂名的名誉校长……不管事,只领基本工资,就这样……提前几十年养老吧。”
他想过普通的、混吃等死的生活。
娶一个普通的老婆,生一个普通的孩子,看着孩子普通的长大,再娶一个普通的儿媳妇……
这样的,平凡而又幸福,没有任何烦恼的生活。
“爸爸!爸爸!”病房外突然传来婴孩的啼哭声,一名抱着婴儿的护士手忙脚乱的推开门,跑了进来。“对不起……打扰你们了!这孩子哭着喊着要爸爸,根本就哄不好……”
“爸爸——爸爸!”婴儿挥动着小手,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李荣源呆住了,他没想到,他的孩子……
居然还活着。
他的眼眶湿润了,一颗颗滚烫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笑了。
“孩子,我是你的爸爸......”李荣源哽咽的说道,他以为,他永远都见不到他的孩子了......
“爸爸......爸爸......”小婴孩听到爸爸的声音,停止了哭泣,看着李荣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爸爸......”
他朝着李荣源伸开了双臂,脸上充满了笑容,他看起来非常的快乐......
“名字?我都已经起好了哦。”朝霞笑着对李荣源说道:“这个屁股上有胎记的是哥哥,叫李昊,另外一个就是弟弟啦,他叫李坤。”
“李昊……李坤……一天一地,好名字。”李荣源微笑着说道,他的心里充满了感慨和欣慰,这是他的孩子,这是他和他心爱的女人的爱情结晶,是他们共同孕育出来的孩子。
他看向孩子们的目光变得更加温柔。
朝霞……对了,朝霞怎么样了?她和孩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李荣源试图回想,但他一想就会变得头痛欲裂,他捂住了脑袋。
模糊中,他回想起的最后一个画面。
是朝霞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被卡曼妮抓住的两个孩子面前,替他们挡去了他的毁灭攻击。
即使这样……也有一个孩子……和卡曼妮一起被消灭了,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他的眼睛慢慢睁开。
病房的窗户开着,朝霞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
她的嘴角微微勾勒着弧线。
“朝霞......”李荣源轻轻的叫了她一句。
“你没事吧?李同志?”成勇担心的问道,他知道李荣源现在精神很差,怕他会承受不住发疯。
“我……”李荣源从幻觉中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担忧的成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什么事......谢谢你。你们……都有通过我学弟的仪器看到全程了吧?可以告诉我……那场战斗的结果吗?”
成勇回头看看自己的父亲,成国昌点了点头。
“卡曼妮·乍仑蓬,女,56岁,泰国人。拉瑞娜·琼斯,女,31岁,美国人。以上两名已经确认死亡,我们也已经将资料传送给了他们的国家。”成勇对李荣源说明道。“至于那两名宣称要毁灭世界的,姑且认定为是来自华夏的女子,肖琴鸾和敖苏,重伤濒死……可惜的是最终还是被她们给逃了。”
“不可能!怎么做到的?”李荣源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我们在调查中发现了两个令人窒息的结果……”成勇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一个是这个名叫汤鹏伟的男性,男,20岁,中国xiang港人。他……居然是以近乎毫发无伤的状态,将那两名女子给救走了。”
李荣源的脸色变得煞白,这种事情,他怎么能相信呢?
他赌上一切,赌上自己的生命,甚至亲手杀了妻儿……最终,换来的就是一场空。
“还有就是……你的未婚妻,她叫朝霞是吧。”成勇继续说道。“我们查了她的身份,她并没有中国的户籍。”
“怎么会呢,她是我学弟冷肃的表妹……这个可以和冷肃联系确认的!冷肃他……”李荣源急切的说道。
“我们第一时间联系了他,他现在……人也在医院,而且情况很严重,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成勇沉重的说道。“他在美国,被那场特大龙卷风波及了。”
“什么……怎么会……”李荣源的心顿时跌入谷底,他想起来冷肃和他通话的时候,说过他被传送到了那个地方……
“于是我们联系了冷肃的家人,结论就是从来都没有朝霞这个人。朝霞她……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成勇再次说道,他的眉头紧皱,他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听说她失踪了半年,我便继续查了下去……很遗憾,她和那两个女子,应该是一伙的。她故意接近你……”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李荣源喃喃的念叨着,他该怎么办才好呢?谁会帮助他呢?谁又是可靠的呢?
李荣源感觉到了绝望......一切都变得模糊,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爸爸!”只会说这一句的婴儿奶声奶气的喊。
夕阳从窗户照射了进来,落到了李荣源的身上,给他增添了些许光彩。
“还有你在,真是太好了……”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在阳光之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李荣源紧紧抱住了这唯一的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对不起,请你原谅爸爸好不好?我该怎么做才能补偿你呢?爸爸......真是该死......”
至少要让他没有任何烦恼的长大。
这就是李荣源的愿望。让他像普通人那样生活着,不需要考虑这样那样的问题,不需要去面对升学工作的压力烦心事......哪怕活成一个碌碌无为的庸才,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这就是,我所经历过的事情。”
我望着李荣源,他好像在我眼中的形象变得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个荒唐的不靠谱老头,而是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太多压力的可怜的孤独的英雄……
但是,我怕了。
我害怕我也会遭受到这样的悲惨遭遇。
现实中的英雄并不是像动画片里那样威风,那样潇洒。那些英雄背后的苦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别人是永远无法体会的。
从小到大,我身边有太多认识的人,为了正义而死的、为了爱人而死的,为了孩子而死的,为了朋友而死的,这些英雄的形象都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
而现在,要轮到我去做那样的事情了,我害怕我也会变得像他们那样......
李荣源似乎看出了我的恐惧和犹豫,他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脸庞。
“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你,如果害怕的话,拒绝就好了。”
他不安慰我还好,他这样一说我感到更加的难受,我内疚我自己为何如此的贪生怕死,如此的懦弱胆怯。
可我……实在是……
“对不起,让我考虑一下……”我咬着牙,艰涩的吐出几个字后便夺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