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柔软的床上,耳边传来的是熟悉的噪音。
窗是开着的,风不断涌进卧室,她逐渐苏醒过来。
楼上邻居家的小孩在地板上跑动的声音,汽车驶过马路的声音,麻雀掠过窗台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城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为熟悉的白噪音环境。
伊芙睁开眼,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当她看到眼前熟悉的房间构造时,心里涌现出的是一种巨大的挫败与失落感。
为什么会回到这里?五年……这五年的生活难道只是一个晚上所经历过的梦境吗?
如果是梦境,那在这场梦中,她所付出的精力与经营也实在太多了,多到她有些难以接受如今的状况——她已经忘记了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了,究竟是怎样的梦才会造就出如此离奇的情况?
伊芙跌跌撞撞地跳下了床,跑到了窗边,她拉开纱窗探头朝外面看去。窗户的正对面有几栋高楼,而背景则是晴朗无云的天空;低头看去,楼下有一棵金灿灿的银杏树;而视线再向前延伸,远处的街道上种植着两排枝桠茂密的二球悬铃木,被秋风吹拂着沙沙作响。视野左侧能看到几只飘在空中的风筝,她知道,放风筝的人一定是在小区附近广场里。这些景象伊芙都再熟悉不过了。
时间还是上午,房间里很凉爽,阳光贴着窗沿照进来,室内光线很足,此时呈现出的是一种淡淡的冷色调。窗外隐约传来钢琴弹奏的声音,伊芙觉得那曲调很熟悉,但因为以前没有太多接触过音乐,所以不知道叫什么。实际上,那是佩措尔德的G大调小步舞曲,或许练琴的是个新手,曲子本身很简单,却被那人弹得有些磕磕绊绊,听得伊芙十分难受。她听着这调子,脑海中就能浮现出大致的弹奏指法,这说明梦也并非完全是梦,知识是不可能只靠着做梦就能学到的。
一绺头发从她的肩膀滑下。
她低头看去,看到的是自己稍微隆起的胸部,还有那颇具特点的幽蓝色泽的黑发。
她不禁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自己,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又不是真正的自己。她现在十分迷茫,不知道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从屋外的客厅传来手机的铃音,那声音熟悉极了,让她不禁浑身一震。她走到卧室门前,打开了房门。客厅中的装饰与摆设还是她印象中的样子,但又因为相隔太长时间而感觉陌生至极,虽然印象中只度过了五年,可此刻看到这番景象却让她产生了仿佛如同回到童年老家时的那种怀念感,但怀念归怀念,却也不算留恋。随后,她又想起,自己也曾多次梦见过这里,难道这次也是梦?
手机放在桌子上。手机在响。
她如同一个原始人一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块黑漆漆的玻璃,脑中一片空白。手机在这个时代究竟有多么重要,自然不必多说。如今再看到它,伊芙的内心十分复杂。
她刚要伸手去拿,却突然看到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先一步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机。
伊芙被这突然伸过来的手吓了一跳,而等她抬头去看那接电话的人时,更是觉得惶恐万分,差点就要叫出声来——这不是我自己吗?
是以前的自己,那个还是三十多岁男人时的自己。从另一个人的眼中看自己,这感觉着实有些荒诞,伊芙盯着他看,却越看越觉得陌生。
那人将电话放在耳旁,与电话另一边的人交流,他脸上挂着笑,谈得很投入,一点都没察觉到身旁有人。
伊芙没有留意他在和谁打电话,也没有留意他们交谈的内容。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电话被挂断了,手机重新回到了桌子上,而这男人则转身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起开瓶盖后朝着阳台走去。
伊芙有些恍惚,这一幕似乎有些印象。她跟了上去,看见男人此时正靠在阳台栏杆上喝着酒,她看着他身后的栏杆,心中莫名地紧张。
“喂,别靠在栏杆上,很危险的。”伊芙这样提醒他,但对方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警告。
她想起自己刚才说话时用的竟然还是克利金语,于是又重新说了一遍,这次说的是汉语。可话一说出口,舌头就像是被蜜蜂蛰过一样笨拙不听使唤,那发音说得连她自己都有些听不懂,明明只过了五年,自己似乎就已经快要忘记这种语言了。
其实这也无关紧要,因为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
伊芙又向前走了几步,却不小心碰倒了放在一旁的垃圾桶,将垃圾踢得到处都是,不知是不是巧合,那男人只朝这边看了一眼,又继续悠闲地喝他的酒了。
天空蓝得有些鲜艳,像是在发光,伊芙这时才发觉状况有些不大对劲。
男人手中的酒已经下了大半,他此时正侧着头看着外面,从视线方向上猜,应该是在看那些风筝。
但他没有注意到天空的变化。
渐渐地,天空的颜色仿佛侵染到了室内,将一切物质的表面都覆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蓝色。男人这时才发觉周围环境的改变,他四下张望,却仍一无所获。
他想返回室内,却看到身边凭空多出了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到毋须形容的女人。那女人穿着一件深蓝色长裙,黑色的头发披在肩上,身形高挑而优美,举止投足非常迷人。
伊芙惊得张大了嘴,这女人她是见过的,就在麝兔山那晚所做的梦里,她对此人的容貌印象极深。
男人很慌张,朝后退了几步。
“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里?”他大声质问对方。
“你现在是在做梦,所以我才会出现在你家里。”那女人是这样回答的,她的声音优雅动听,而语气却有些随意。
“是吗?”男人愣了愣,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眼前的绝色佳人,问她:“为什么这个梦这么真实,按理说我既然已经意识到了这是梦,那也应该醒了吧?”
“其实人每次做梦都是这样,别看现在你还很清醒,等你醒来之后就全忘了。”那女人语气平静,却显然是在胡说八道。但眼前的状况确实诡异至极,甚至无法用常识和逻辑来解释。男人听她说得这样坚定,而自己却不明现状,最后竟然也点点头认同了。
“那现在呢?我该怎么回去?还有,既然是梦,我是不是可以对你做点什么?”男人笑着问她,他的眼神中带着玩味。
伊芙听到男人这么说,不免有些意外,她在想,那人真的就是以前的自己?如果自己处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也会说出这种话吗?
“我们来谈谈吧,以前在梦里一直都是这样。”女人抬了抬手,“请坐。”
两人身后都突兀地出现了一把椅子,男人与女人面对面地坐下,男人感叹道:“以前都是这样吗?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这也太神奇了。”
“你觉得人生是有意义的吗?”女人没有理会男人的感叹,一坐下就开始发问。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一愣,说道:“一上来就是这么难回答的问题?”
“你可以随便谈谈,说什么都可以。”女人说。
一时间,男人沉默了下来,沉默了良久。
而站在一旁的伊芙也在想女人所提出的问题。人生的意义在于什么?这无疑是一个在各种方面都称得上是终极问题的问题。
“有。”男人说。
“那意义是什么?”女人接着问。
“为什么只有你问我,你为什么不谈谈自己的看法?”
“因为你回答完我的问题会有奖励,别废话了,快说。”
“意义就在于有意义。”男人说。
这算回答吗?伊芙皱了皱眉。他想说什么?他真的是我?如果是,那为什么我跟不上他的思路?
“具体说说。”女人也没恼,继续追问。
“人能意识到人生是否有意义这个问题,那意义就已经开始产生了。”男人说道:“一个孩子,对什么事都感到好奇。世界上大多数事他都想去发现,未来对于他来说,也有着不可估量的可能;他一直忙着探索这个世界,所以不会真正去考虑人生的意义,而且,他现在对人生也缺乏了解。后来,到了一定年纪,他知道了世界大致是个什么样子,做事也总是遵循着自己的偏好与习惯;他知道自己现在是这样,十年后可能也没多少长进;他感受到身体在衰老,病痛也开始找上了他,所以他开始焦虑,开始痛苦,开始去想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他看到对方依旧在认真倾听,才继续说道:“但思考到了最后,可能就会发现,活着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不论做什么,人最后还是会死,如果没有死后的世界,那到了最后,留给一个死者的便只有黑暗与虚无,生前的一切都对他毫无帮助。”
没有永恒作保证,什么自由能在充分意义上存在?
“你说了半天,结果得出了一个和前面完全相反的结论,人生是无意义的?”女人问他。
“还是有意义的,你听我继续说。”男人正了正身子,“荒诞的地方就在于此。第一点——人生没有意义,第二点——但人又要活着。许多人想到了第一点,又本能地履行了第二点,所以他们能够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与思想上出现的不一致,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感受到难以调和的矛盾出现在他们看似和谐的生活之中。也大概就是在这个阶段,理想幻灭了,人看到了矛盾,也接受了矛盾,人跌落到了处处皆是矛盾的现实。”
女人听到这里,淡淡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从这时,人迎来了人生的再一次开始。这是一次重新发现的过程,就像一个孩子,带着好奇的目光重新认识这个世界;而这时他就会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了解这个世界,他只是被自己的偏好所限制;只因为觉得自己了解,所以便拒绝去看,拒绝看到自己不熟悉的事物,拒绝看到自己不认可的事物;最后,他对自己所框选出的世界感到乏味、厌倦,而这厌世的心态主要是由他自己所造成的。
“但造成这样的结果非是他们的错。有的人说,自杀者不值得同情,但我想说的是,这句话不能以对错论之,因为不必要。自杀者是否已经自己得出了答案,即人生毫无意义?他们以死亡来逃避、或者说选择对抗人生的荒诞与无意义,并与其同归于尽,拥抱死亡,但殊不知有更多的人是在与死亡作斗争,为此而接受了人生的荒诞。寻而无果的人生意义,是否比生命的终结更令人难以接受?
“但真正致命的深渊是看不到边缘的深渊,无法判断究竟是哪一步让人坠入其中的。所以人需要互相理解,需要认同别人的存在,一个人是否在深渊边缘徘徊,旁人看得最清。”
“所以,人生的意义是?”女人的表情就像一个平静而寡言的面试官。
“一条定理有着冗长的证明过程,如果把其中一条式子拿出来展现在你面前,你很难猜到它是用来做什么的,你所能想的,也只是它可能会用在什么地方。人生也是如此,人生是否有意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的过程。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寻找意义,即我一开始所说的——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有意义。”男人说到这里,舒了一口气。
他并非是一次性说完这一大段话的,期间有过多次停顿,好在没有断掉思路。
自己说话时原来是这种形象吗?伊芙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感觉有些难为情。
有时候,人在观察自己的时候总是那样的苛刻。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缓步走到他身边,将一只手放在了阳台的栏杆上。
“如果我说,你从这里跳下去,会获得一个更有意义的人生,你会跳吗?”
伊芙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身体似处在寒冬腊月,止不住地发抖。她急忙跟着女人跑到了栏杆前,探头朝下面望去。也是在同一时间,男人也站起身,目光也向着栏杆之下瞥去。
三人此刻并排站在栏杆前,只留下两高一矮的背影,男人在左,女人在右,伊芙站在中间。
栏杆下方是一团汹涌无比的蓝色漩涡,那漩涡飞速旋转着,发出如海浪一般的轰鸣声,光是看着它,伊芙都有些眩晕。
“那下面是什么?”男人转头问女人。
“你下去了不就就知道了?”女人说。
“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跳?”
“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即便是梦,我也不想自己最后是被惊醒的。”
“所以你不跳?”
“当然不跳。对了——”男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刚才说回答了问题有奖励,奖励呢?”
“奖励就在下面。”女人说这话时,突然捂着嘴笑了。这算是笑场吗?伊芙看得呆了。
男人挑了挑眉毛,指着下面的漩涡问道:“这算奖励?”
风似乎越来越大了,伊芙感觉阳台的栏杆都在晃动,他们此时就好像是站在暴风雨中的甲板上一样摇摇欲坠。
“我问你——你刚才回答我的那些话,是否是你心里所想的,你所认同的,明确无误?”
男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这对你来说就可以算做是奖励,是你所认同的奖励。”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吗?伊芙觉得有些累了,就坐在刚才男人做过的椅子上,静静地听着他们争论。
奖励,漂亮女人说的奖励指的就是变成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天寒地冻的雪山山脉中醒过来……所以,为什么偏偏是我?伊芙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这五年来自己其实也挺辛苦的,学了那么多东西,虽然自己在态度上很积极,但从旁人看来,可能比上班还累。
不过也很快乐。毕竟是重活一次的机会,一个不算成功的普通人,或许终究会碌碌无为地走向消亡,不会在历史上留下任何斑痕,故事的结局就在平直的道路尽头,你一眼就能够看到它。人所能做的,只是饱含希冀地等待,等待那永不被期待的终结的来临。
争论到最后,男人还是不愿意跳。
“没时间了,就只能是你了。”女人这样说着,一把将他推了下去。男人身后的铁栏杆仿佛是豆腐做的一样,被他撞裂开了,他掉下去时还在问女人:“喂!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很快,男人在惨叫声中坠入了深渊,天地间狂风怒号,一切都摇摇欲坠。
“你看,这就是你这几年来一直想知道的真相。”女人转过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伊芙,“刚才的你,现在的你。看来你的性格也变了不少。”
“你就是伊芙特罗娜?”伊芙抬头问她。
“没错,我就是。对你来说,这应该是第二次与我见面,但对于我来说,依旧是第一次。”女人看了眼身侧的破损栏杆。
“我为什么对这段记忆毫无印象?”伊芙又问。
“是我做了点手脚,让你记不起来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
“为什么?”
“你从那边醒过来时是是怎样的心情?是不是很迷茫,有些担惊受怕?如果你带着这段记忆去到那边,会不会感到受到了欺骗,会感到愤怒?”
伊芙思索了片刻,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
“我不能让你带着这样的情绪去接触哈维因,还有你后来遇到的那些人。一个人如果有恃无恐,就无法毫无保留地接纳别人,也没办法不带偏见地观察一个新世界,发自内心地珍惜别人给你的善意——这可以算是我对你的一种保护。”女人走到了伊芙面前,一把椅子凭空出现在她的身后,她就这样与伊芙促膝坐下,说道:“我以前也对洛德说过,愤怒的时候最好等一等,等冷静之后再行动。对你来说也是一样,你在那边也生活了一段时间,也该让你了解这段记忆了。看看你以前,再想想现在。如果你觉得自己被冒犯了,那我可以对你说一句‘对不起’。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伊芙现在虽然板着脸,但还是摇了摇头,女人见状露出了微笑。
这女人笑起来时美得让人恍惚。
“那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伊芙问。
“这个样子不好吗?”女人说完,便捂着嘴笑——这让伊芙觉得,她一直以来的沉着与平静似乎都是刻意装出来的一样。
女人握着她的手,两人四目相对,伊芙被她盯得有些发虚。
“先不说这个,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我?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还有……”
女人抬起手,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于是伊芙不再说话了。
风越来越大,脚下在震颤,蓝色的世界怪诞而诡谲,仿佛马上就要坍塌崩溃了。
两人就这样静坐了一会,然后女人才开口说话:“你肯定有很多想知道的,但这些问题其实都无关紧要,就算我不说,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而我想说的是,无论是这边的世界还是那边的世界,两者都是真实的,而你也只有一个你,就是现在的你。”
“我还能回来吗?回到这边?就像现在这样……”伊芙还是忍不住问她。
“现在?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事先设计好的,是一段影像,也包括我在内,而且看这情形,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女人此时似乎也有些着急,她将两手搭在伊芙的肩膀上,略带恳切地说:“如果下一次再见到洛德,多陪他说说话,但不要提我的名字。”
伊芙点了点头,想再说点什么,可眼前却突然一黑,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也戛然而止。等她再度睁开眼时,表姐那白胖的脸蛋便一下子占据了她大半个视野,那张脸上露出惊喜万分的表情,两只手都举了起来,一双小眼睛笑得几乎弯成了月牙。
“小美女,感觉怎么样?”表姐将一杯水递到伊芙面前。
伊芙想要坐起身,可四肢都是软趴趴的没什么力气,于是表姐便扶着她的头喂她喝水。
“南芬快来!小美女醒啦!”她大声喊道,那声音底气十足,惊得伊芙差点呛了水,于是表姐又帮她揉背,嘴上连说抱歉。
“我睡了多久了?现在是几号?”伊芙问她。
“今天是十五号,二月十五号。”表姐当即回答。
伊芙一听,急得就要下床——今天是逻各斯院组织学生统一出发去往伊刻林省奔龙堡的日子。
“行了,别动了,你就乖乖躺着吧。”表姐一把把她按倒在床上,“都晕了这么多天,就别想着那些有的没的,茂奇肯定会帮你安排的。”
也就是这时,南芬从楼下赶了过来,她的脚步声很重,伊芙看着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不免替她捏了把汗。她一进来,就紧紧抱住了伊芙,又腾出一只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说道:“太好了,不怎么烫了……伊芙,你现在还哪里不舒服?”
“我没什么事。”伊芙被她抱得有些透不过气,她的声音几乎是从肺里挤出来的:“就是肚子有点饿了。”
“哦,对。”南芬松开胳膊,想要起身,可表姐却抢先了一步:“我去拿,你在这里陪着她,在厨房是吧?我知道我知道……”她一溜烟跑出了房间,伊芙有些惊讶于她身体的灵活。
“怎么会突然发烧呢?”南芬握着她的手,眼睛红红的,“你那天怎么回事?晕倒前没一点征兆吗?当时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伊芙也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怎么和她解释,“可能是最近几天比较累的原因,以后我会注意的。”
“伊芙,不如别去上学了吧,一旦你在那边发生这样的事……”
“以后肯定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了,这次就是个意外。”
“生病是你能控制的?”南芬擦了擦泪,“你也不必说这种话来安慰我,想去那就去吧,我也就是舍不得才这么说……一切随你。”
伊芙听她这样说,也算松了口气。
表姐动作飞快地赶了回来,手里捧着一只大瓷碗,就这样隔着被子放在了伊芙的腿上,里面装着一大碗黄灿灿的鸡蛋羹,其中还掺着虾仁、菠菜,以及切碎的百里香,一勺子挖下去颤巍巍的,入口微烫,口感细腻,吃起来又鲜又嫩。
“南芬每天都会给你做上一碗,就盼着你一醒过来就能吃上呢。”表姐说。
伊芙本来还在感叹南芬的手艺,听表姐这么一说,心里还没来得及感动,鼻子已经开始发酸了,眼泪就这样啪嗒啪嗒地掉进了碗里。
“行了,别听她乱说。”南芬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你昏迷了五天,她就吃了五碗,她比你吃得都多,竟然还好意思说。”
伊芙被两人说得又哭又笑的,手中捧着大碗,心里温暖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