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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冬季之风(其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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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伊芙进入西林斯堡时,红与紫的血迹已被覆雪所遮蔽。土匪的尸体被集中起来,堆在了墙壁的一角,看起来有些骇人。

托宾似乎对伊芙很感兴趣,亲自找她谈了会儿话,说了一些关于刚才战斗的事,然后才放她离开。

伊芙身体疲惫,骑士团方面也没有再给她安排任务,所以她便找了个挡风挡雪的角落坐着歇下了。不多时,她蜷在那里睡着了,然后又被冻醒。

迷迷糊糊的,她听见身前传来咣当咣当的响声,一抬头,便看到马可拖着一张华丽的大椅子,兴冲冲地跑到她的面前。

“坐这里,舒服。”马可拍了拍那椅子的宽大扶手。

伊芙也没客气,一挪屁股就坐了上去。马可又去了一个来回,拿了一条毛毯过来,也不管干不干净,就直接盖在了她的腿上。椅子很舒适,伊芙斜靠在上面,终于能睡得踏实一点了。

匪巢中噪音不断,伊芙再次睁开眼时,前面的空地上多了一群灰头土脸的人,有四五十人之多。他们都被一条长锁链连起来拴着,大概都是被俘虏的土匪。

托宾朝这边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纸笔的人。一个三十多岁的高个子男人见到他来,便急切地冲到他面前,直接跪在了地上,顺从地伏下了身子。托宾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和他说了几句话,让他起身,随后三人一同走向了那群俘虏。

“那是个线人。”伊芙身后传来了马可的声音,“提供了不少消息。如果没了他,这次能不能在一天之内攻下城堡都不好说。”

“你怎么还在这里?”伊芙靠在椅背上,又闭起了眼。

“我刚才和队长说过了……所以他让我伺候好咱们这位出尽风头的小英雄,别的什么也不用干。”

“我不用伺候,你快去忙你的。”

马可抱着肩膀吹起了口哨,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

线人的目光在俘虏身上来回扫视,仔细辨认着这些昔日同伙的身份,场面比想象中的要安静许多。被线人指认出身份的土匪会被两位骑士解开绳索,送到一旁进行一次简单的审讯,并由托宾身边的文员助手做好笔录。

正当伊芙看得有些昏昏欲睡时,一名被解开绳索的俘虏突然暴起,张大了嘴朝着线人的脸颊啃去,坐在地上的俘虏也开始大声叫嚷起来。线人没办法将这人从自己脸上分开,只能抓着对方的头发痛苦地惨嚎。发难者最终在两位骑士的拳脚相加之下松了口,土匪们也瞬间恢复了安静。

线人的脸颊上血红一片,可他却好像并不在意,继续着他的指认工作。托宾见他的脸侧流血不止,皱着眉摇了摇头,让人先给了他一块干净的手帕按着伤口止血。

等到大部分俘虏都查清了身份之后,骑士团的几人又在那里小声议论了起来。线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看样子可能是出了什么疏漏。

伊芙站起身,想要去那边看看情况,结果被一旁的马可给拦了下来。

“你要去哪?”马可连忙问。

“你记不记得之前我提到过的那个土匪?我觉得说不定和他有关。”伊芙小声说。

“偷马那个?”马可挠了挠耳朵,“管他呢,这事你操什么心,他们又没来找你问,坐着看他们折腾呗。”

伊芙看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听了一会儿,伊芙才发现,托宾等人是在议论一位名叫“奥尔东”的炼金师,原本他们认定了这位与土匪狼狈为奸的学者也住在西林斯堡,但如今却寻不见此人。

线人颇为紧张,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并没有故意隐瞒消息。

托宾被他扰得烦了,便转过了头,去问站在身后的伊芙:“你又有什么事?”

伊芙被他这样冷不防的一瞅,心里就有些紧张,她连忙站直了身子,说道:“忘了告诉您了,之前有一个土匪从东面逃跑了,好像是叫桑克斯。”

“行,我知道了。”托宾点了点头,问一旁的线人,“桑克斯是谁?”

“是艾尔本的大女婿。”线人当即回答,似乎是为了解释自己为何没有提到此人,他又补充说道,“他在这里没什么地位,也不管事。”

艾尔本是土匪头子的儿子,他有两个女儿,桑克斯做了他大女儿的上门女婿,而艾尔本的二女儿,就是那位刚才与伊芙打得天昏地暗的“小疯子”。

这样看来,桑克斯与这位冰雪少女还有着一层亲戚关系。

想到这里,伊芙突然灵光一闪。她对托宾说道:“刚才桑克斯和魔女都朝一个方向逃跑,那边有没有可能还藏着什么东西?”

托宾盯着伊芙看了一会,又看了眼身边的线人。“那就派人过去看看。”他招了招手,一名身披斑驳灰色斗篷的先遣队成员来到他面前,恭敬地低着头,等待长官发号施令。

“带着你的小队,去东面搜寻一下,小心陷阱和埋伏。”托宾吩咐道。

随后,伊芙和他说明了具体方向,这位小队队长便领命出发了。

战后的清点工作在有序进行,但期间小插曲不断。骑士团在进行地下室的排查工作时,意外地发现了一处地牢,里面除了有几具干尸之外,还关着一名奄奄一息的男人,他自称是洛提兰的手下。而经过一系列的问询之后,骑士团也确认了此人的身份——这名骨瘦如柴的男子就是在七年多以前失踪的浦隆·柯林森,一位原本应该前途无量的新晋骑士。

伊芙在城堡遗迹中转悠了一阵子,并在废墟中找到了一本没有封皮的书,是一本印版画册,上面印着一些歪歪扭扭的画。她闲着也是无聊,便回到角落坐在椅子上翻看起来。一旁的马可低头看了一眼,开始笑个不停。不多时,伊芙也明白了马可为什么在笑,于是她也开始笑。

这本画册大概是一本春宫图集,但由于其雕版实在过于粗糙,导致其内容变得十分抽象,看着又滑稽又尴尬,让人忍不住想笑。

两人这下终于找到了乐子,像是在看一本笑话书一样,每翻一页,他们都会爆发出一阵狂笑,但由于周围人的目光,这笑声实际上又很克制。

“你这妖魔,快放开我!”马可用手抵着自己的脖子,发出又尖又细的声音给图画中的人物编排着台词,“还有这张——天杀的,她在吃三条腿的金鱼怪!”

终于,薄薄的册子翻完了,伊芙笑得脸都憋红了。马可一把夺过这简陋的画册,用力扔到了身后的废墟堆里。

“别看这些污七八糟的东西了,恶俗。”他朝地上唾了一口。

伊芙的笑还僵在脸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一整天死人都见过几十个了,这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她靠在椅子上,用胳膊支撑着脑袋,叠着腿坐着,似乎一回到带着血腥味的现实,人的心情就会变得低落。

“那可不一样。”

“哪不一样?”

“你闻到屎味,那是别人拉的,你管不了别人的屁股,这是迫不得已;但你要是盯着这泡屎看个不停,那就是恶趣味,是你自己心术不正。”

“别说了,真够恶心的。”伊芙朝他挥了挥手。

马可刚要再说点什么,却被一道突来的强烈闪光所打断,两人都吓了一跳。

“抱歉两位,我刚才拍了张照。”一个男人手持着一个银色圆盘装机械,一路小跑地来到了他们身边。这种机械伊芙曾经在骑士院的庆典活动中见过,确实是一种相机。

“你拍什么照?”伊芙站了起来,有些警惕地问。

“我是‘捍卫者’报社的记者,是自己人。”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小卡片,分给了伊芙和马可。

卡片上印着报社的地址、邮编,以及男人的名字——森尼·斯蒂文森。

“这不是我们骑士团自己的报社吗?”马可说。

“骑士团还有报社?”伊芙有些意外。

“有,而且还有两家——捍卫者和求知者。”森尼正了正自己的衣领,说道,“我们捍卫者报社侧重的是跟进骑士团事务,追求第一手的消息,就像现在这样;而求知者报社是隶属于骑士院的,侧重学术交流,刊登一些批评性质的文章。”

“我不想上报纸,你能把刚才拍的照片删掉吗?”伊芙皱着眉说。

“这样啊……从技术上说,这可能有点困难。”森尼笑了笑,解释道:“而且,我其实也只是例行拍摄,按要求办事,至于报社的编辑要用哪一张,是他们说得算。不过您放心,即便是照片被采用,也绝对会是正向宣传,且绝对不会出现在其他无关的新闻里。”

他用了两个“绝对”。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伊芙也没再坚持要他删照片。

森尼表现得十分真诚,他与伊芙握了握手,“尊敬的女骑士,听说您这次立了大功,如果以后有机会来东部城,可以去捍卫者报社参观,我们随时欢迎。”

“那我呢?”马可也伸出手。

森尼很热情地与他对握,并笑着说道:“肯定的,也欢迎您来。”

城堡的另一边、西林斯城堡大厅旁的一间屋子里,老骑士奥达西与刚刚到达此地的霍黎恩团长吵了起来。

“这糟心事怎么让我给遇上了!”奥达西脾气原本就差,此时更是吼得唾沫横飞。身披红斗篷的霍黎恩紧抿着唇,一直想打断他说话,却又找不到机会。奥达西抱怨道:“这件事你要付一半的责任,是你让我来的——霍黎恩,咱们的命都是斯米尔罗给救下的,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很久,但你不能不认!”

“我当然承认。”霍黎恩连忙接下了他的话,“但问题是,斯米尔罗为什么会成为土匪头子,我记得他不是……”

“我早说过,你记错了,咱们前几天还争论过这件事——斯米尔罗只是失踪了,他当时没有死,你和赫顿都记错了!”

“你确定他是斯米尔罗?”

“他那长相,还有脸上的疤,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奥达西此时暴躁得几乎要指着霍黎恩的鼻子争辩,“你刚才也看过尸体了,你自己说那是不是他!”

霍黎恩紧锁着眉头,伸手在自己光秃秃的脑门上抹了一把。这件事着实有些诡异,他记得斯米尔罗当年是病死在行军途中的,但奥达西却坚信当年他是在渡河时走丢的——霍黎恩来时曾检查过土匪头子的尸首,虽然已经过了三十多年,他仍可以完全确信,那张脸就是斯米尔罗的脸。

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会有一个人与斯米尔罗长得如此长相,且脸上的刀疤与烧伤也完全一致。

“我刚才没有戴头盔,但斯米尔罗蒙着脸,他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时,我觉得他一定是认出了我。”奥达西重重地坐在身后的板条箱上,顺带着碰倒了旁边的一袋子土豆,灰黑色的土豆沿着凹凸不平的地砖混得到处都是,但两人都像是完全没看见一样,只是相互看着对方,满眼的愤懑与焦躁。奥达西叹了口气,又骂了两句脏话,然后说道:“我当时只想杀了他,事后才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

霍黎恩沉默了半晌,怔怔地问:“奥达西,你真觉得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事实就摆在眼前,我亲手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这就是命……操蛋的命。”

“斯米尔罗他……怎么就成了土匪。”霍黎恩背靠着冰冷的石墙,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斯米尔罗曾是他们的战友,是他们最信任的小队队长,斯米尔罗不止一次地救过他们的命。

“他有一个儿子,刚才冲锋时被尤德犹里恩用权杖敲碎了脑袋,这人名叫艾尔本,可能也不是真名。”奥达西用手撑着额头,经过刚才的吼叫发泄之后,他此时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艾尔本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从塔上跳下来摔死了,二女儿还活着,好像是个魔女,杀了咱们四个人,其中有两个是刚来的学员。”

霍黎恩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我实在是愧对斯米尔罗。”奥达西十分痛苦地揉着满是皱纹的脸,“如果我不能做点什么,就让我从这悬崖上跳下去吧,霍黎恩。”

“你想要收养那女孩?”听到他这语气,霍黎恩脸色铁青,似有些愠怒。

“我只想去死。”奥达西瞪视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霍黎恩,我是刽子手,你就是发令官,咱们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她需要经过法庭审判,而且肯定要永久监禁无疑。”霍黎恩低着头,拨弄着袖口的扣带,“行不通的。”

“把她从名单上划掉,就当她死了。”

“奥达西,你究竟在想什么?那么多人看着,你怎么能让我犯这种错误?”

“这件事是有余地的,你别拿我当傻子,霍黎恩。”奥达西指了指门外,“俄略金和那个炼金协会的小辈,和他们打交道没那么困难,别忘了这里是遗迹,整个地下室都是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现在等着你批准。”

“我不是怕他们,外人也不是只有他们。就比如那个叫伊芙的姑娘,很难保她不会在洛提兰那里提起这件事。”

“她愿意说那就让她说,洛提兰又不是冯恩那种愿意多管闲事的人。”奥达西有些烦了,“霍黎恩,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胆小怕事?”

霍黎恩蠕动着嘴唇,思考着这件事中的利害关系。

“奥达西,斯米尔罗真的那么重要吗?”话题又转回到了争吵的最初,霍黎恩再一次劝他,“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霍黎恩,你有良心吗?”

霍黎恩越是犹豫,奥达西便越是强硬。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霍黎恩说:“这件事我可以帮忙,但也要由我来收养她。”

“为什么?”

“我既没杀她的父亲,也没杀她的祖父。”霍黎恩说,“奥达西,不是我不信任你,但我总觉得如果由你来收养她,肯定狠不下心。这话你刚才还对我说过——她的性格如果不被尽快纠正,早晚是要成为祸害的……需要提防着点,我们不能养虎为患。”

“我明白,只要你愿意帮忙……”奥达西的眼睛有些红,“老朋友,我知道自己又在犯蠢,我甚至想过那孩子长大后向我复仇时的情景,但……”

“行了,事情就这样定了。”霍黎恩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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