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猫娘凯尔茜的谈话中,尤莉卡了解到,凯尔茜是在前不久的一次奴隶暴乱中逃出来的。和她一起逃走的奴隶,现在大多已经离开,而她之所以还在这里,是因为她的姐姐还在皮斯的掌控之下。
凯尔茜姐妹俩很小的时候就被亲生父母卖到了奴隶主手里,但帝国法律明令禁止奴役幼儿,所以年纪尚小的她们总是被嫌弃,最后几经辗转,落到了财大气粗的皮斯手里。
皮斯不仅是罗布斯塔,更是整个南开普兰的奴隶之王。和一般的奴隶贩子不同,皮斯几乎不会自己去抓奴隶,他主要是经营和那些大奴隶主的关系,再从市场上统一收购奴隶,然后卖给大奴隶主们。说白了就是二道贩子。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黑布林的那些小捕奴队,他们没有自己的渠道,就只能通过皮斯这样的大贩子来出手奴隶。
因为有稳定的出手渠道,和足够庞大的运营资本,皮斯并不急于脱手奴隶,也不抗拒训练或者培养奴隶。事实上,奴隶的驯养,一直是他的主要业务之一。像凯尔茜这样的小猫娘,在皮斯那里是非常有投资价值的高品质商品,为了保障发育,饮食甚至比一般的帕兰蒂人还要好。
可即便如此,凯尔茜还是决定逃跑,一是因为追求自由,二是因为她曾亲眼目睹,一个和她同吃同住的奴隶,被无缘无故拉去剐了眼睛。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已经受够了。
“挖眼睛?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听说是为了修炼魔法。”
什么魔法还要用到眼睛?
尤莉卡有点好奇,她相信自己具有的魔法知识应该可以解答这个问题,但她又实在懒得去记忆深处翻找答案,因为那就像是大海捞针,可不是什么值得体验的感受。
“你想去救姐姐吗?”
“当然想!”
凯尔茜的姐姐也参加了暴动,可惜却在即将逃出升天的前一秒不幸被抓。每当想起姐姐绝望的眼神,凯尔茜都会感到一阵心绞痛。
“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你打算帮我?”
凯尔茜见识过尤莉卡是怎么做掉那六个人的,她知道眼前的银发少女并不像看上去那样人畜无害,纯洁无瑕。但那毕竟是有上百人看管的营地,就凭她们两个,真的可以想都不想就A上去吗?
“你在担心我不够强?”尤莉卡撩了撩闪闪的头发,眉目间带着一点小小的傲娇,“可能我确实不怎么厉害吧,但对付几个人类,大概率也足够了。”
注意到隐藏在发梢下的那对尖尖的耳朵,凯尔茜终于知道眼前的少女甚至都不是一个人类。作为一个奴隶,她不会听过关于精灵的传说,但这并不妨碍她认识到,眼前是怎样一种不凡之物。
或许她就是天使也说不定呢——凯尔茜这样想着,起身带路。
……
又是那间宽敞的大屋子里,皮斯独自坐在主位,面色阴郁。
凯尔茜不知道精灵,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用看到那对尖尖的耳朵,光是从瞳孔的颜色以及迷之光泽,他也能一眼判断出先前所见之人,来历是何曾其神秘。虽然从来没有建立过帝国,统治一方天地,也不像龙族那样吞天噬地,赫赫凶名,但在岁月的史书里,无处不见她们的踪影。精灵,绝对是不能轻易招惹的东西。
庶民出身的皮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谨慎和魄力不可缺一。能让他下定决心对精灵出手,其中的原因,绝不是贪财这么简单。
“阿奎,去看看那个灵瞳,听听她有什么话说。”
听他的吩咐,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默默走出了房子。而留在座位上的皮斯,眉头却皱得更紧了。长期坚持高强度作恶所历练出的坏蛋直觉告诉皮斯——有危险正在迫近。
“不好了,失火了!快去救火!”
突如其来的呼喊声,让皮斯从座椅上弹起。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房门,发现营地的后方已然火光冲天,滚滚的黑烟不住地冒起,和天空中的乌云融为一片。
“是水箱那边着火了,皮斯大人,我们马上去处理。火势不大,应该很快就可以控制下来。”
从下属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却不能让皮斯感到任何安慰,反倒使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个节骨眼上失火,是意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是人为的可能性极其之高,而且还是最不该失火,也最不容易让火势蔓延的水箱着了火——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放火的人并不想伤及无辜。
制造混乱,才是放火的真实目的。
“你们几个!别去救火了,带上人手去牢房!把奴隶都给我看好!”
点了几队人马去奴隶的看押处加强守备,皮斯还不放心,又亲自带上贴身护卫,在营地里四下巡视。
时间推移,火势渐弱,没过多久,就只剩下半缕青烟,还阴魂不散地盘旋在营地上空。各处牢房也很快传过信来,奴隶一个不少,反倒是仓库里刚买回来的烟草缺失了许多,看起来像是有内部人员趁乱贪墨了一些。
皮斯却没心思管这偷鸡摸狗的破事,他眯着眼睛仔细思考——这把火到底能给什么人带来好处?总不能真是一场意外吧?
“那些参加暴乱的奴隶呢?确定一个也不少吗?”皮斯招来了牢房的管理者,询问在押奴隶的状况。
“报告大人,除了被送给奥卡的那个,其他参与暴动的秽种都还在刑房受教育呢。只要没有您的命令,他们别想逃走,也别想死掉。”
皮斯轻轻点头。
“送给奥卡的那个,好像有个妹妹吧,她妹妹呢?也一起送掉了吗?”
“呃,大人,凯尔茜在之前的暴动里不见了……”
果然!
皮斯眼底闪过一丝明悟。
他猜测,放这把火的人,就是那些逃走的奴隶!
但区区几个奴隶,不太可能有本事潜入暴乱过后防备增强的营地,所以她们还有同伙!
再联想到今天上午,从巷子里冒出来,救走精灵的小个子……
皮斯有把握认为,就是凯尔茜伙同传说中的精灵,制造了这桩纵火案。
而她们的目的,显然是凯尔茜的姐姐。
可凯尔茜的姐姐已经被他送给了奥卡,作为发生在今早的那场冲突的赔礼。
那么找不到的目标的现在,她们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皮斯仰头望天,任凭思绪发散。
可混浊的云层,却阻碍了他的视线。
于是他又纵眼四方,然后,目光被一只飞鹰所吸引。
那飞鹰拖着银灰色的翎尾,萧然降落在瞭望塔的塔尖。
它竟也和皮斯一样,正在四下观望。
四目相接,皮斯没来由地一阵胆寒。
他叫来了多才多艺的佣兵头目。
“你,快把那只鹰射下来!”
“啊?射那玩意儿干嘛?”
“叫你射你就射。”
“啧,谁让你是老板呢。”
弯弓搭箭,紧闭单眼,佣兵作势要射,可下一秒,他的视野中却失去了猎鹰的身影。不止是他,皮斯周围的十几个护卫,竟然没有一个注意到哪鹰是如何消失的,其中甚至包括皮斯本人。
这件事成为了皮斯的一块心病,直到晚上临上床,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还是那只眼神深邃而凛冽的猎鹰。
“……灵瞳女说她会注意营地中的情况,并请大人继续抓捕那个神秘人。大人,大人?没有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一旁的阿奎提醒着发愣的皮斯,他是来汇报关于灵瞳的事情的,可是汇报完以后,阿奎却发现素来睿智精明的皮斯老爷,竟然分了神。
“嗯?啊,你盯好那个灵瞳,尤其是今晚,有任何消息都立马找我报告。”
“阿奎遵命。”
打发走了心腹,皮斯在床上躺下,两个侍寝的女奴随即也钻进了被窝里——不要误会,皮斯这个年纪早已没了那个精力,两个女奴只是帮他捂脚的人肉暖炉而已。毕竟现在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他身为奴隶大王,这么玩儿也实属正常。
可是还没等奴隶之王把脚指头捂热,一阵嗡嗡的蜂鸣突然在他耳旁升起。紧接着皮斯就看到,在烛火不能完全笼罩的墙角,产生了强烈的光线的扭曲——从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上,似乎传来了一股引力,要把整座屋子拖入二者的夹缝之中。
佣兵的喧嚣,猎狗的长啸,鞭子的咆哮,奴隶的哀嚎,平日里他习以为常相伴入眠的声音,也在这一秒消失不见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也应该和它们一起消失不见,皮斯怔怔地看着扭曲的墙壁,不说话了。
“完蛋,好像画错了,把革除振动画成封闭时空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打破宁静。
皮斯循声抬头,于是又听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音色。
“什么意思?很糟吗?”这声音还带着些许懵懂。
“倒也没差啦,只不过原本只打算隔音的,现在直接把房间里变成孤立时空了……咳,毕竟这么久都没用过结界,有点小失误也很正常。”
兀自解释了一番,也不知道说给谁听,尤莉卡提溜着不明觉厉的凯尔茜,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见此情形,两个捂脚的暖宝宝终于反应过来,很给面子地尖叫了两声,然而在这寂静如水的夜里,却奇迹般地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我说话真的有这么难懂吗?你们没必要伤害自己的嗓子,因为伤害也没用。”
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正面人物,尤莉卡当然不会使用诸如“你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破喉咙来了也没用”一类容易引起误会的台词,本着温度越低越有序的物理原则,她素来喜欢让别人冷静下来再去讨论问题。
约摸半分钟过后,等两个女奴嗓子喊哑了,喊累了,尤莉卡这才好整以暇地面向皮斯。
“整座屋子的空间都已经封闭,我们应该可以不受打扰地谈一谈了。”
皮斯沉默片刻,十分明智地颔首低眉,以示臣服:“……愿闻其详。”
“听说你是帕兰蒂的奴隶大王?”
“帕兰蒂?那可轮不上我,不过单在南昆普兰,我确实有一点势力。当然,归根结底,也只是个肮脏的奴隶贩子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窝,弓腰站到床边,显出一副很是听话的样子。
“呵呵,怂的很快嘛,你倒是会明哲保身。”
无声的笑了笑,皮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现在只后悔听了灵瞳女的话,惹上这么个不该招惹的玩意儿。
“见到我,你难道就没有没想说的?”
尤莉卡眼神温和,语气却咄咄逼人。
相比之下,这皮斯反而还显得不卑不亢。
“阁下想说的大概是上午的事情,可是依我看,阁下应该不是需要道歉的人吧?毕竟如果道歉有用,那就不需要法律了。我想我现在还活着,不是因为我没道歉,也不是因为我道了歉,而是因为我对你还有用处。”
“不就不想道歉吗,死老头,说些什么屁话。”撇了撇嘴,尤莉卡却也不打算深究,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你很幸运,因为比起又蠢又坏的,我反倒更喜欢又聪明又坏的。”
拍了拍凯尔茜的脑袋瓜,尤莉卡冷眼看向皮斯,继续说道:“这个女孩,你应该认识吧?”
“凯尔茜,我在扎兰海姆买的她。”
“记得就好,你要是一不小心犯了老年痴呆,对我可就一点用没有了。现在告诉我,凯尔茜有个姐姐,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给奥卡·斯图索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威胁了的原因,皮斯卖起客户来十分果断,“就是今早上和我抢人的奥卡·斯图索,这位爷心眼不大,脾气不小,为了不被他记恨上,我只能送他一件赔礼。”
闻言,凯尔茜怒嗔了老头一眼。
尤莉卡也面露不悦。
“哼,对那种烂人,你倒是挺客气,真是蛇鼠一窝,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