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电梯荧幕上的楼层数字。
……9。
李苟然离开公司,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推开破旧的公寓小门,反锁;然后呈大字状的扑倒在床。
由于没有开窗,室内一片昏暗。
像堆死肉一样瘫着动也不动了半晌后,他伸手从床头摸了本书。
《肖申克的救赎》。
“逃避是没有用的哦,狗狗。”声音在耳畔响起,“只要你一天不做出选择,这件事就永远不会结束。”
李苟然垂下眼帘。劳资逃不逃避,关你屁事。
点上一支烟,借着火光翻动书页。李苟然试图去找到自己想要的那段文字。
他记得是在……啊哈。
[“……这些高墙还真是有点意思。”瑞德说,“刚入狱的时候你会痛恨围绕在你周围的它,因为它毕竟夺走了你的自由。可随后你就会慢慢习惯与之共处了。等再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哈!你甚至还会对其依赖起来……”]
…………李苟然合上了书。
“肖申克监狱的高墙”。惯性思维的栅栏。普通人所遵循的常理。莫温曾告诫过李苟然——如果你真的想在这场被迫穿越的问题中取得主动权,就必须想法子从常规中跳出来才行。
“所以,二选一对吗?”李苟然吐出烟雾,开口问道。
“是的,二选一。”声音在虚无中回应。
“我很好奇,如果你不是系统的话……那你究竟是谁?某种她的……替代品?”
“替代品?这就是你能想到的?”他笑,“我觉得你可以再猜的大胆一点。嘻嘻。”
李苟然用力攥紧了香烟:“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猜!我……我只是至少想知道,目前在和我对话的,是个什么存在而已。”
不管怎样,唯有知道了目标真实身份,李苟然才能找准方向,知晓该如何跃出这堵名为的“惯性思维”的高墙。
【人类花了30亿年才从单细胞蜕变成了拥有足够行动能力的智能生物。然而,他们真正建立文明的岁月,在这段浩瀚的征途中不过只是弹指一息而已。】
李苟然偏了偏头。“……哈?”
【你知道吗?我其实非常喜欢你们这个族群。总是那么的充满好奇心,总是那么的善于观察。所以,我——我们,也才会如此迫切的想和你们玩一场游戏呐,想看看你们在不同的环境中,可能做出的种种的应对态度。】
“………”
【Reagency(反应力)。多么美好的词。这是你们智能凡人所独有的特权。而对于那些拥有力量的至高者们,特别是像我这类的存在们来讲,简直爱死你们的在面对种种事件时,所产生的那些有趣反应了。】
我的目光渐渐深邃。“那么你是……”
【对啊。终于猜到了么?真不容易呐。没错,我就是那个你们这些传召者群体口中所谓的———】
霎时间,李苟然觉得某种盘踞在我体内深处的东西突然从毛孔中蒸发离开,在狭窄逼仄的出租屋内盘旋翻飞。一道道飓风开始出现,卷的他手中的书本不停刷啦啦的开合,纸页舞动。最终,这些旋风在李苟然面前聚合起来,慢慢化作了一个人形。
“——主神(The Lord God)。”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微微阖眼,把食指贴于唇前,边说边做出“嘘”的表情。少年的外貌,古典清秀,一头长长的素发随风优雅的鼓动,从头到尾都展现出一股强大的超脱气质。
他穿着的衣服很古怪。咋一看虽很像汉服,可许多细节处又参考了古罗马时期的那种白布裹挟的贵族长袍。这种混搭的风格配合他那张古风的脸颊,瞧上去多少有点不伦不类。李苟然还在寻找对之吐槽的切入点,但对方却一下睁开了微闭的双眼。刹那间,李苟然便惊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是怎样的眼睛啊。一但盯住就很难让人挪开视线了。里面汇聚了一个小小的缩略银河,无数的星光在其中点点闪烁。在与他对视的瞬间,李苟然感觉自己就仿佛在凝视宇宙,窥探黑洞,几乎要把灵魂给吸入进入,震撼的冷汗逆流。
这过程大概也就两三秒吧。但正是短短的三秒钟体验,竟立即让李苟然联想到了过去的某次遭遇。那还是他第一次翻阅那本黑皮书的时候了。手指刚刚触及封面的瞬间,某个模样奇特的怪物便跳了出来。那个浑身冒着黑烟,状若恶魔的怪物自称D.K,他告诉李苟然,如果你想要获取无穷的智慧与知识,就必须拿自身的某样东西来交换——
于是下意识的,几乎是刻在骨子般里的,李苟然迅速抬起手臂,格挡护眼。可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在随后发生。
“怎么了?让你联想到某种过去都糟糕回忆了吗?”主神突然调侃道。
闻言,李苟然浑身一颤,缓缓松开了捂脸的手臂。都忘了这家伙会读心了。但主神其实并不在乎李苟然此时的想法,仍然继续的诉说道:
“那么现在,【你做好选择了吗】?”
李苟然把手里的香烟重新叼回口中。深吸一口,从嘴角嗤出长长的烟气。
“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我?这回可别再用什么随机选取的话来骗人了。我猜,自己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吸引到了你们,并且那绝不可能单单只是因为你感兴趣那么简单而已。”
“聪明。可惜不完全聪明。因为我们真的是在随机抽选,只是单纯恰巧的发现了你这个有趣的家伙而已。好啦,废话已经说的够多,我已经很不耐烦了。赶紧选吧。道具或者能力。要知道,这可是你未来的重要底牌哦。”
主神边说边摊开了双手,摆出一副既无奈,但又志在必得的模样。而他的这种态度,顿时就让我火大了起来。
啧,又来了。又是这样一个只顾达成他们目的,而完全不在乎李苟然感受的自私鬼…或者说,自私的神?
李苟然的眉头皱的就像铁一样紧锁,默默垂下手去,用力的把烟头摁熄在床边的烟灰缸上。
“只是因为我很特别,就必须得服从你们吗?什么狗p霸王条款。我说过了,我讨厌别人干扰我的人生。所以,你们也绝对别想——”
“狗狗,狗狗。可怜的狗狗,可爱的狗狗。”主神抢过话头,语气温和,像是长辈在面对一个叛逆的小孩,“有着独特的过去,所以相当的安于现状。但是……你不会真的以为主动权在你手上吧?”
一股强烈的震动感从底部传来。
什么?
主神微笑。伸出手指缓缓一钩。
【起火】。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快到李苟然的眼皮只是随着生理本能的一合一开,奇特的看不见的立场便已膨胀充斥到了整个房间。
紧接着,一团橘黄色的光芒从我摁灭的那个烟蒂尾部喷涌而出,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昏暗的室内顿时变得明亮到刺眼,在四散飞落的火星与呛人的烟灰中,李苟然床外的所有区域都在几息之间被火焰吞噬殆尽。
“咳咳,这是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掩住口鼻大喊道。
主神立于火焰之中,犹如一个虚幻的剪影,丝毫不受影响。只见那位外观与少年无异,但内在却强大的可怕的东西一边掰着指头细数,一边满不在乎的看向屋内的别处,就仿佛他根本不在意周遭这种高温绝非“老少咸宜”似的随口说道:
“就……给你三十秒的时间来思考吧。不然,直接烧死你哦。”
但李苟然却反过来的向他怒吼:“淦,我的家!你他么毁了我全部的家当!!”
“唉。看来,你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呀。”主神眼神一凛,清脆的打了个响指。
烈火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随着主神的指控,歪歪扭扭的爬行上了李苟然的床单。它像蟒蛇缠杀动物那般蔓延,致命且缓慢的一圈圈环绕,逐步的缩小着他活动的空间。
李苟然终于瑟缩了几下。
脸部传来的灼烫温度在诉说这绝非幻觉,他现在已经面临死路;就更别提室内狭小又未开窗通风,氧气燃烧耗尽所带来的窒息感,也正逐步如死神般的掐住了李苟然的喉咙………
不好。李苟然终于明白,对方可能真的会就这么肆意杀掉我的。
“停!停!”李苟然止不住的咳嗽,哑着喉咙艰难道,“咳咳咳咳咳!我选!我选就是了,咳咳!你快把火灭了,我就要不能呼吸……”
啪,响指再度打动。
下一秒,寒风呼啸,火焰“砰”的被吹的消散,周围也因之变得凉爽了许多。
李苟然跪在原地涕泪横流,咳嗽了好一会才难熬的抬起头来,顿时惊觉整个房间真的已经全数变为了黑炭。看来刚刚的体验,绝不是什么脑内的幻觉,也就是说,他的书,家电,以及其他的陈设等等,都被付之一炬了。
可恶……
主神依然摆出一脸什么都不在意的寡淡表情,语速平缓,且劝诱的说:“这才是听话的乖狗狗嘛。来,继续呀,你想选哪一个?”
“等下。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啊?”主神环抱手臂,故作可爱的歪歪脑袋,将口中的尾音拖得老长,“可我觉得你已经问的够多了哦?”
“……你们到底是谁?”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皮,发现上面已经溅的满是黑灰,只得悻悻然胡乱揩在床单未被波及的干净部位上,“关于这个,无论怎么也都得说下吧?”
“还能是谁?”主神咯咯直笑,“发放给你相应的能力或道具的存在呗?”
“少给我玩文字游戏!”李苟然悻悻的扶了下额,平缓情绪后,才继续道,“我是说,你们这帮存在,究竟是个怎样的势力?为什么一定非要从地球抓人去参加你们的穿越?这到底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哈。好处多了去了。”主神摊手道,“不仅仅能促进各个多远世界的交流,还能在种种磨练中挑选出一大批精英的战士………但最重要的,还是其观赏性。对,就和我之前说的一样……你们凡人面对不同问题时的不同反应,能够很好的取悦诸神……”
李苟然眼角抽动:“什么?”
主神没有停下,继续悠然的,略显笑容的,像叙述一首短诗那样声音磁性的诉说: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的每个世界之间的联系还不想现在这样密切,想要穿越,其实很难很难。
“过于坚固的次元壁,使得每个独立的纬度皆如独立的牢笼,把各个世界的神明囚禁其中。
“无聊的神明们缺乏刺激,而凡人的性命看起来又那么的不值一提。所以,他们想出了一个计划——创造出一个名为主神空间的纬度枢纽,并随机的把各个世界的人类拐入其中,予以力量,再把他们丢进别的世界里,看他们会如何表现。
“……这场穿越的游戏,已经进行了上百年了。你可以把它当做一种神明之间流行的新兴棋局,并且迄今为止,他们也尚且对这个游戏基本感到满意。
“所以一旦你涉足进入了我们的领域,你就没办法逃离了。除非你死——我想你应当并不情愿那样。实际上,我们这边也是如此,经历了前三次穿越后,不少神明对你的表现颇具兴趣。即便无能力,无道具,却还是活的逍遥自在,并屡次击败穿越中的强敌。”
主神略带调侃意味的说:
“李苟然,纵然你毫不自知,但你已经是神明群体中的大红人了。有不少的神明都很喜欢你,想从我手中争着要你呢……”
李苟然颔首思考少顷,说:“你的意思是,是在说有很多神明想要和我签合同,要我到他们手底下工作吗?”
“什么——哈哈哈哈!”主神再度爽朗大笑,“也可以这么说。怎么,难道在你生活中就只能想到这种打工仔的关系模式吗?未免也太搞笑了。”
“………”他说得对,李苟然的确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尽管很努力的去试着理解了。
想象力贫瘠,这大概就是社畜们所特有的悲哀吧。若是换成那隔壁的大学生莫温,李苟然猜他一定很快就能上手的。
可他现在并不这里。因为系统也曾说过,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收到邀请。那为什么,偏偏会是李苟然呢……?
说实话,李苟然到现在都仍然还在肉痛自己的那些被烧成灰的家具。这纵然让他很想当场干这位狗屁主神一拳,但他更加清楚自己现在正处于被人拿刀抵喉的境地。总之,他试着做了深呼吸,来让自己重归平静。
好吧,结合这几天的经历,李苟然知道不能再逃了。哪怕只是暂时的妥协。道具,还有能力,我必须选择一个。即便迟钝如他,也该本能的知道这两样东西绝对不能马虎应对。
唔。根据刚刚主神描述中的蛛丝马迹,李苟然能推测出接下来的行程不但无法捉摸,而且很可能会十分的危险。接着,他又回忆了下之前听到的有关道具或能力的情报,对之的理解扼要如下:
道具:一种功能任意的东西,但很可能被人抢走,因此存在隐患。
能力:同样是功能任意,但却是加载绑定到我身上的东西。而且,它还会为了平衡性而被迫多加一个或者若干个未知的弱点,作为它发动的副作用。到最后,隐患搞不好比道具还大。
换个角度,两项的得失其实大致一样,并且性质上都是给予自己一份想要的“独特力量”。只不过一个是身外之物,而另一个则会有未知的风险。
仔细想想的话,就会明白这种抉择真的陷阱满满。
无论如何,接下来的行程李苟然都肯定得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为主的。而且如果选能力的话,他还会有上一份另添的担忧,那就是这份能力在被获得的时候,会不会对我身体造成影响或改变。
例如,我若是选择全身无敌化的能力,那么这份力量会通过何种形式加载到李苟然的身上呢?普通人再怎么训练强化也做不到无敌,既然如此,他就只能被迫进行全身改造?那么改造了以后的李苟然,又还真的是原来的李苟然吗?
李苟然不喜欢自己的身体被人乱搞。也不希望亲身体验上述的这种伦理问题。尤其是在发生了过去那件事情之后。所以,即使他猜会有一大堆人选择“能力”,但他也还是———
“我选道具。”李苟然笃定的对主神说。但是不敢再看他的那双奇特的眼睛。
“好。”
主神立刻回应。出乎意料,这次他没有像先前那样轻佻的对我的选择评头论足,仅是又轻又快的接过了话头:
“那么功能,外形呢?无论科技向,还是所谓的魔法向,源自于现实、幻象,我都可以实现。甚至从其他那些知名的影视,动画里面照搬过来的东西也完全没有问题喔。”
“那,我自己想一个功能好了。可以么?”
“当然。As your wish。”
李苟然犹豫一下,还是说:“我想要一个可以治疗所有伤患,病痛,恢复体力与健康,无限续命,使人一直保持在最佳状态的东西。这种程度,能办得到吗?”
李苟然前面已经说过了。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但作为一个正常人而言,面对那些危险的事情,比起去选别的什么那些常人梦寐以求的,功能稀奇古怪的道具,李苟然更愿意拿到一种能直接续他“狗”命的实在货。
“简单。外形呢?”主神颔首肯定,神色平静深沉到让人完全无法看穿。
嗯…居然轻易就答应了。李苟然很意外。可是,连这种他自己都觉得相当破坏平衡的东西他也肯答应,反倒让他略微惴惴不安起来。不过,算了。先解决当下吧。
“外形的话,我想既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否则容易弄丢。最好是能够可以随便拿握在手里,但是质量也不能对我来说太重……的那种?”
“可以是可以,但其外观具体看起来如何还是得要自己说出来喔?”
具体形象……吗。李苟然低头思索,握在手里的东西。不能太显眼。……手杖?……棍?
思考了几分钟后,我予以答复。
“具体的话,干脆做成一个登山杖好了,得要足够坚固,符合我之前说的匀称轻巧。并且当我触碰它时,就能启动我之前说到的恢复效能。”
听罢,主神上抬面颊,感觉分神了数秒。而后立即说道:“……好,完成了。”
那么这便是全部问题了。主神说罢,微微抬手,有什么光点射入了李苟然的眉心。契约成立。
“你的道具已归属到你的库下,进入游戏时,自然会分配到你手上。”
“那么现在你该——”你该想法子把我的家具复原了吧?——李苟然耿耿于怀的心想道。
不料主神却不怀好意的偏过了头,坏笑道::“为什么呢?反正以后,你就得进入主神空间,再也回不来了。这些东西,即便留着也是送给你的房东。”
你说什么?李苟然如火箭弹射,瞬时起跳。
刹那间,众多色彩艳丽的圆环在李苟然房中凭空出现,这些圆环其内环绕着一圈又一圈古怪的象形文字似的图画与线段,让人不禁联想到书中看到的有关中世纪那些所谓炼金术士们的“魔法阵”。
圆环出现的那一刻就在纷纷各自转动,并且速度越来越快,亮度也越来越大。李苟然本还想为主神的蛮横进行言语抗议,但是刺耳的蜂鸣已在周围出现,盖过了一切声源。
强光和噪音把李苟然笼罩。他很快随之失去了意识。
1,2,3。
游戏,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