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只觉得自己喉咙干的难受。
他挣扎着想起来却感觉手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绑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你醒了,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这才彻底的清晰过来。
他不知何时已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窗外天色还是黑的。
看来他还没有一觉睡到天亮。
再过了片刻,弗朗西斯终于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的手脚竟不知为何被捆在了床角柱上。
“这是怎么回事?
特瑞丝小姐?”
弗朗西斯扭过头去,看着靠在墙上的特瑞丝。
此刻她又露出了那种像小孩子发现新玩具一样的表情。
这种表情一般只有弗朗西斯惹安生气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她的脸上。
“抱歉啊,弗朗西斯。”
她的语气可没有一丝抱歉的意思。
“安看到你和华小姐一起回来很是生气,说是要把你绑在床上醒醒酒。
她那个样子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既然你醒了,我去把她叫过来。”
“等一下,先帮我把绳子解开……呀……”
弗朗西斯呆呆地望着特瑞丝从门口消失。
“我和华小姐一起回来……
我不是和泽瑞喝酒去了吗?
之后……”
弗朗西斯越想越头疼,只觉得记忆一片空白。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弗朗西斯家的几位女住户鱼贯而入。
安手里捧着看来是给弗朗西斯醒酒用的汤。
弗朗西斯手脚大张被几人盯着,感觉自己像案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于是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小弟弟厉害了呀。
说是在家研究魔纹,怎么我们几个一走你就出去勾搭上了华小姐。”
玻尔娜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虽然笑着说出这番话,可弗朗西斯在她眼中没有看出一丝笑意。
“而且还喝的醉醺醺的,这双不知道在华小姐身上摸了几下的手是不是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维尔亚不知何时在手中把玩着血肉礼花。
“手又不是泛黄的枝条,想修剪就可以修剪的啊。
还有,维尔亚你的人设崩了啊。”
弗朗西斯在心里吐槽,迫于强大的压力自是没有说出口。
“麻烦说一下吧,弗朗西斯大人,今天下午你干什么去了?”
安把手中的陶罐放在一旁,坐到弗朗西斯的床边。
原来,安等人回家看到弗朗西斯不在家很是意外,向左邻右舍打听得知弗朗西斯和泽瑞一起朝林间走去。
维尔亚知道泽瑞有时会一个人去那片地方的一个亭子里喝酒,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家。
安就立刻在家为弗朗西斯准备醒酒汤。
可是到了夜晚,弗朗西斯还没有回来,安不顾大家的劝阻要去找他。
刚走出家门就看到弗朗西斯在华的搀扶下回来。
华盯着弗朗西斯的侧颜,二人很亲密的样子。
听华说是在林间的女浴池里发现的弗朗西斯,于是……
“我记得……
我应该是和泽瑞队长喝……
去林间小聚去了……”
弗朗西斯嗫嚅到,他的大脑还是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闯下了什么乱子。
“小聚?
小聚能聚到女浴池里?”
维尔亚冷笑到。
“女浴池……”
弗朗西斯陷入混乱,他只记得幽幽的蔷薇花香。
看到弗朗西斯这个样子,一旁默不作声的特瑞丝叹了口气。
将几人回家后发生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弗朗西斯,弗朗西斯这才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抱歉,安,几位,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坐在一旁的安不说话,手却慢慢地摸上了弗朗西斯的面颊。
“您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吗?
弗朗西斯大人,只不过是出去喝了点酒罢了,为什么要道歉呢?”
玻尔娜与特瑞丝对视了一眼,同样身为女孩子的她们自然理解安不高兴的点在哪里,于是准备静观这场好戏。
而维尔亚对弗朗西斯与她们二位抱有的感情是不同的,此时她也走上前去,说:
“是呀,只不过是喝了点酒恰好闯进女浴池。
又恰好遇上刚刚出浴的华与莲。
华又恰好温柔地把你送回家罢了,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呢?
那个华,那个华竟然……”
要知道,华与莲二人出身悲惨,很小就懂得只有增强自身实力才能活下来的道理。
所以姐妹二人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在警戒队里,都和别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大概是为了不再受伤吧。
可是那个华居然……
安与维尔亚内心都涌现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弗朗西斯哪能想明白这些,他躺在床上大脑急速运转,尝试寻找出最为合适的回答方式。
安看他这个样子,面无表情。
“我有点累了,维尔亚小姐。
一会你让弗朗西斯大人把汤喝下去,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她也不理会房间里剩下的人,起身离开了。
特瑞丝感觉有点不对,转身追上她,二人一同走进了安的房间。
“把女孩子弄哭了就是弟弟你的不对了哦。”
玻尔娜弹了下弗朗西斯的额头,也离去了。
“维尔亚小姐……”
弗朗西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摸不到头脑,他感觉自己是做错了一些地方,可是也不至于惹得安哭出来吧。
维尔亚并不理会弗朗西斯,只是把安精心熬制的醒酒汤一勺勺喂给他。
“维尔亚小姐,我是不是……
坐起来喝比较好,要不你帮我把绳子松开?”
弗朗西斯咽下一口浓汤,他感觉咽下去的汤全都在胃里翻滚,很不舒服。
“我刚刚在想,是不是将你的四肢都切下来,你就不会从我们的身边逃走了。
这次只是一个爆发点,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我知道你的寿命的事,我也认了。
可安小姐她不知道,她还在构思与你的未来。
你再这样下去,安小姐她真的会很伤心的。”
维尔亚似乎也是感情压抑到极致,咬着牙对弗朗西斯说到。
弗朗西斯明白维尔亚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的呢?”
他叹了口气说道:
“维尔亚小姐,我要去找安。
让我起来,你也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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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这样?”
安坐在自己的床上,双手抱住自己的大腿,蜷缩在床的角落,低着头不让坐在她对面的特瑞丝看到她脸上的泪水。
“他和我,和维尔亚说话,每一句话都是经过了思考。
就好像将自己的心与我们阻隔了开来一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似乎生怕自己随心所欲一点。
这段时间每一天除了出征,不是在研究草药就是在研究魔纹,尽量避免和我们的接触。
他是不是以为我感觉不到?
就好像……
一靠近他,他就要远去一样……”
安说到伤心处不能自己,将头埋在膝盖上抽泣着。
特瑞丝看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安,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上前抱住了她。
“安,我可以进来吗?”
门外传来了弗朗西斯的声音。
特瑞丝看着安这个样子,本想拒绝,谁知安平复了一下感情,说道:
“请进,弗朗西斯大人。”
弗朗西斯与维尔亚走了进来。
这是他第一次走近安的房间,很简朴,和被玻尔娜与维尔亚装饰完的其余地方不同,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
弗朗西斯看着床上泪眼婆娑的安,沉默良久,缓缓开口:
“安,我在过去学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道理。
两个人之间要是出现了分歧最好要当天解决,不要留到第二天,你现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安不说话,指了指床旁边的位置。
一旁的特瑞丝从另一侧翻滚下去,拉着维尔亚离开了房间。
“你知道的,我是在刻意地疏远几位,避免产生更近一步的关系。
可我又是个半吊子,起居吃饭衣物疗伤,都需要安的照顾。
我也一直没有学着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
承受着你的恩情,却拒绝回报。”
“可是你……
为什么要这样……”
安小声问。
“因为我是真的害怕,害怕着如果就这样接触安的话。
我会陷进去。
我会脱不开身。
我害怕自己真的会爱上你,这样……”
“这样有什么不行的地方吗?
爱上我对于你来说难道是很可怕的事情吗?”
安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
“不,不是可怕。
安,你想一想。
如果我爱上你,那会有什么结果呢?
你与我顺理成章地成亲,生养几个孩子,安享晚年?
我看不到一点可能性。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去,我真的很害怕。
神明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培育成顽强的战士,哪有这种好事?
野兽的危险程度越来越高。
我甚至可以预见我死去,而你一个人带着孩子的未来……”
弗朗西斯本来情绪激动,可说到现在声音低沉了下来。
“弗朗西斯,我不在乎,我只希望……”
“要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我不在乎来解决的话,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而有些悲剧……更不应该发生两次。”
弗朗西斯看着安,二人同时想到了安的父亲。
“可我妈妈她绝对不会后悔嫁给了我的父亲,她一生都在为他感到骄傲!”
安也情绪激动了起来,她不知道弗朗西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及冈斯。
“可你的母亲后半生并不幸福,她可以很骄傲,但她并不幸福。
我不想,我不想让你也承受同样的命运!
不想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更不想让你看着天上的我来给孩子们讲弗朗西斯是一个怎样的人!”
“为什么总是要以你的死去为前提呢?
你明明救了维尔亚小姐和她的小队的命,明明也救了玻尔娜小姐的命,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活不久呢?”
安很不理解。
弗朗西斯沉默了,只剩十年寿命是谎言,那他为什么不肯顺从安的意思呢?
作为一个妻子来说,安无疑是优秀的。
那弗朗西斯为什么如此抗拒呢?
“我总觉得……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本……”
弗朗西斯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吱呀’一声,房间的房门被推开。
趴在门口偷听的三位食客闯了进来。
“晚上好啊,安小姐,今天的天气是真不错。”
特瑞丝尴尬的用出了敬语。
“其实……
我知道弗朗西斯为什么如此抗拒……”
维尔亚似乎为了转移话题,不顾弗朗西斯的眼神示意,把弗朗西斯编造的‘十年寿命论’告诉了安与特瑞丝。
弗朗西斯在玻尔娜那戏谑的眼神下听着自己当初编造的谎言被维尔亚煞有介事的讲了出来,恨不得自己消失在原地。
可是这个谎言已经无法戳破了,只能继续维持下去。
“抱歉,弗朗西斯,我还以为你是在安与维尔亚之间犹豫不绝,没想到……”
从巨大冲击性事实中反应过来的特瑞丝首先致歉,可惜她的话只能让弗朗西斯更加难受。
在弗朗西斯想着找个什么接口对付一下满脸歉意的特瑞丝时,突然感觉到自己被身边的安推倒了,安也随之骑到弗朗西斯的身上。
她的眼中已经爬满泪水,滴滴滴落在弗朗西斯脸上。
“十年,十年时间也够了,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
这样我就不会想着孩子的事,只考虑你了。”
说完,她不顾虑房间里还有三个人在,将嘴唇印到弗朗西斯的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