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近了。”
羽依的话语还停留在弗朗西斯的脑海。
“什么日子近了，羽依想提醒我什么？
是那操控火爪狼的存在要进攻村子了吗？
还是那凤凰它有进一步的举动？”
弗朗西斯思索着，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就慢了下来。
“专心，弗朗西斯……”
耳边传来了特瑞丝的声音。
反亲节会的最后一日。
‘空之火’。
家家户户每人都要制作一盏可以升到空中的祈天灯，在灯盏内壁写上自己的愿望。
于夜间在圣山上放飞于夜空，祈求接下来的三年内平安无事，也是反亲节会的收尾。
“专心啊，弗朗西斯，你看……这个地方不是弄错了吗？”
特瑞丝看见弗朗西斯没有反应，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
“啊……抱歉，特瑞丝，我走神了。”
“真是的，安也是这个样子，这几天动不动就坐在那里发呆。
你们什么时候能把你们之间的事情处理一下。”
特瑞丝有些看不下去。
“安她……”
弗朗西斯也想着和她好好说说，可是安这两天都借着有事情要忙，很少在家中露面。
今天又说要去为孤儿们制作祈天灯，和弗朗西斯错开了会面的可能性。
而两位队长也去警戒队参加活动了，现在家里只有弗朗西斯与特瑞丝两人。
“特瑞丝，你说今后我应该怎样面对安呢？”
弗朗西斯悠悠地问到。
一方面他不想让安对他继续抱有幻想。
安对于他是很重要，如果需要他为安牺牲生命的话他毫不犹豫。
但扪心自问，他并没有爱上安。
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让安伤心，导致以后两人连正常沟通也没办法做到。
于是只能用‘十年寿命论’的方式先拖着再说。
“弗朗西斯……我也不知道你这个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但我还是建议你要找安好好谈一谈，双方把心里话都说一下，这样对彼此都好。”
特瑞丝摇着头，在祈天灯的内壁写上‘愿弗朗西斯与安重归于好’的字样。
虽然特瑞丝当初不是主动在弗朗西斯这里住下的，但很快她就融入了这里。
不管是和以前总有一层隔阂的安知心相交，还是从弗朗西斯那了解到很多新鲜的事物与想法，都让她感到新奇不已。
后来随着维尔亚与玻尔娜的入住，也让这位本来负责学校与村内事物的特瑞丝与警戒队的两位队长有了交集。
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是特瑞丝活了二十三年来的第一次体验到朋友般的情谊。
而她，也只是特瑞丝，不是什么受人尊敬的五长老的女儿。
所以她自然希望这间屋子里的快乐能一直持续下去，可惜……
弗朗西斯只觉得诸多事物混杂在一起，像是八条缠在一起的耳机线，他恨不得一刀将其全部砍断。
于是在内壁上写着：
愿一切都顺利结束。
就在弗朗西斯把写有愿望的这一面顺利黏在祈天灯上时。
门口传来了声音，是两位队长回来了。
“弗朗西斯，亲姐姐一下，我就告诉你维尔亚在她的祈天灯上写了什么。”
玻尔娜一脸发现重大秘密的表情。
无视玻尔娜的弗朗西斯转头对维尔亚说：
“辛苦了，警戒队的活动怎么样？”
“无聊透了。”
维尔亚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
“先是耶基斯讲话，再是泽瑞讲话，接着是姐姐讲话，让我讲话我没讲。
然后大家一起感谢神明大人，制作祈天灯还要把愿望读出来。”
“其实维尔亚在读愿望的时候说了谎，她明明写的是……
呜呜……”
还没有说完话的玻尔娜脑袋就被她亲爱的妹妹摁到了沙发里。
本来弗朗西斯以为自己就会在家里这样待到晚上的空之火仪式，安宁的午休时光就被打破了。
一位平时在医疗所工作的村民来找弗朗西斯，说是莫尔加尼医师找弗朗西斯有事相商。
莫尔加尼是这个村子里医疗水平最高的一位，弗朗西斯虽然不太能理解他那夹杂了各种法术的奇怪而有效的疗法。
但之前在改进凝血剂的时候，他向莫尔加尼咨询过各种材料的药性及毒性。
改进完成后也是首先送到医疗所请求医师的指点。
这是几天前的事，算算时间莫尔加尼那边也应该有了结果。
于是弗朗西斯向三位女孩子说了一声，跟随着那位村民走向医疗所。
“你真是太过分了！莫尔加尼。”
两人刚刚走到诊疗室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愤怒的喊叫，还伴随着莫尔加尼无奈的解释声。
弗朗西斯皱了皱眉头，他听出里面声音的主人是谁了，于是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华手指颤抖的指着一旁工作台上的什么，双眼通红，显然是愤怒到不能自己。
“你这简直就是魔鬼的行为，神主大人它是不会宽恕你的！”
“哦，华小姐！”
莫尔加尼显然也是被说的一肚子火。
“神明大人它绝对不会因为我拿一只兔子测试凝血剂的有效性就怪罪于我的。
这可是能在战场上保人一命的东西。
身为警戒队成员的你难道不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吗？”
弗朗西斯向莫尔加尼的工作台望去，明白了华为什么会如此大动肝火了。
那上面绑着一只吉瑞特斯巨兔，这是这个地区为数不多的可以当宠物养的动物。
除了平时食用的牛猪鸡鸭之外，只有这种生物会对村民们表示善意了。
人们对它是如此的喜爱，以至于在它的名字前面冠上了神圣的‘吉瑞特斯’四个字。
而那只可怜的兔子，被莫尔加尼用来测试凝血剂的有效性。
它现在的状态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表皮上看不到一处良好的地方。
洁白的皮毛被鲜血染红，一半的伤口被涂上药剂，另一半则是由其自然恢复。
就连眼球也被挖掉了一只。
那只吉瑞特斯巨兔正在工作台上急剧地喘息着，莫尔加尼显然是将伤口的数量增加到极致。
“怪不得华的情绪会失控，莫尔加尼这也太狠了，你哪怕拿只鸡也比折磨这只兔子强啊。”
弗朗西斯在心底吐槽。
“听医师说这凝血剂是你改进的？”
华见说不过莫尔加尼，转头恶狠狠地看向了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知道华不是要感谢他为村子做出贡献的意思，叹了口气，说道：
“莫尔加尼医师，有效性的事咱们改日再说。
华小姐，不知你是否愿意跟我出来一下？”
华不说话，抱着玄炎径直走了出去。
弗朗西斯对医师点了下头，也出去了。
莫尔加尼看着工作台上的兔子摇了摇头。
“你要说什么，要来到这么偏远的地方。”
华忍不住问到。
弗朗西斯带着华来到了泽瑞的木亭，缓缓说道：
“抱歉，华小姐，接下来的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但我对这附近又不熟，所以只能选这了。”
说完，他缓缓撸起右臂的袖子。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均匀分布着深浅相同的伤口。
弗朗西斯为了测试凝血剂的有效性，本想拿鸡做实验的，但是下不了手。
于是他就拜托看起来心理素质最好的玻尔娜，让她在弗朗西斯的手臂上割出伤口，以测试凝血剂的有效性。
玻尔娜自然是不同意，并说她可以代劳，处理那只鸡。
弗朗西斯却问她是否忘记了自己曾经过神明大人的恩赐治好了她身上的致命伤。
并说自己需要受伤来适应疼痛，以免以后在战场上遭受一击就无法反击。
头头是道的样子让玻尔娜同意了下来。
弗朗西斯为什么非要在手臂上进行实验，说起来有两个原因。
一来他是在不愿意以一己之私让一只鸡遭受痛苦。
要是为了吃它的肉，那把它的脖子一下子扭断也无可厚非，而不想使其感受到长时间的疼痛。
二来他可能真的需要疼痛来缓解自己焦虑的心情吧。
但这些是非曲直他又没有必要告诉华，便说道：
“有些事情，你做不到，我做不到，但总得有人做。
只有善良的人是活不下去的，华小姐。
所以你也别责怪莫尔加尼医师了……”
说完弗朗西斯便想将手臂收起来，却被华轻轻地按住了。
“华小姐？”
“我很抱歉……弗朗西斯……”
华低着头，她看着弗朗西斯手臂上的刀痕。
有些上了凝血剂的地方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而还有一些地方却还能看到裂口。
“好啦，华小姐，你这样搞得我怪难为情的……”
弗朗西斯有些不好意思，华的举止出乎了他的预料。
“我想我明白了安小姐她们为什么如此喜欢你了。”
华低声说。
“那你能告诉我莲为什么如此反感我吗？
我多次思来想去，也没发现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呀。”
“大概是因为你和我们的哥哥，苍，有很多相似之处吧……”
华沉默了一会，缓缓说到。
“我和苍……就是那位……”
“就是反亲仪式上你看到的那位。
三年前死于征讨野兽，这件事对我，对莲的打击都很大。
你可能已经知道我们兄妹三人是孤儿，不知经历了多少才熬到成年。
可以通过在警戒队任职自力更生，结果……”
“所以……因为我和那位苍有些相似。
让莲下意识的抗拒，是吗？”
弗朗西斯总算理解了莲之前那过于不友善的态度了。
大概是一个陌生人身上出现已经逝去的哥哥的某些品质。
而莲又不想和他接触以至于想起自己的哥哥。
所以通过恶语相向的方式来与弗朗西斯保持距离。
理解了这些的弗朗西斯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华，说：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华小姐。
和莲保持一段的距离吗？”
“不用。”
华摇了摇头，轻轻地替弗朗西斯放下袖子，小心没有碰到伤口。
“莲那孩子其实很孤单，我还希望你日后能够照顾她一二。
在我死后。”
“华小姐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要做吗？
还是身体……
也对，你去了医疗所……”
“不是的，弗朗西斯。”
华惨笑一声。
“当初是我杀死我哥哥的。”
盯着华那面无血色的脸颊，弗朗西斯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就是说……幻境？
还是精神控制？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天你会来到我家听背脸幻蛛的报告……
那就是说，那个操控你哥哥的东西还活着？”
“弗朗西斯……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华本来想将一切都全盘托出的沉重心情被弗朗西斯的话语击打的七零八落，她诧异地盯着对面的面容，似乎想寻求答案。
“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弗朗西斯摆摆手。
“我听闻过几个情况类似的事件。”
华沉默了良久，缓缓叹了口气，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幽幽讲出。
原来他们当初去围剿的那只凶级野兽并不是一整只个体，而是数十个小型生物共生在一起。
眼见不敌警戒队，那些生物就四处逃散。
本来那种小生物不成气候的，没必要赶尽杀绝。
但苍为了获取其身上的材料以补贴家用，执意追赶。
等到华匆匆追上一骑绝尘的苍时，却发现他低着头站着路边……
之后的事情华没有细说，弗朗西斯自是没有多问，但他已经能想象到发生了什么。
“那东西……还活着？”
“我……把刀从他脖子上抽出来的时候。”
华闭上眼睛，似乎不忍回忆当初的场景。
“有一团黑气从中逃了出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它就飞走了。
后来，羽依小姐带着神主大人来我家，听完事件经过后告诉我。
那极有可能是一只年幼的魔兽，并将玄炎大人送到我身边。
以帮助我有一天能够斩杀它。”
“玄炎大人？”
弗朗西斯一愣，看向华怀里的那把刀，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上次见面的时候多有得罪，请恕小子无礼。”
“哼，油嘴滑舌。”
玄炎那低沉的声音在弗朗西斯脑中响起，他在品味这新奇的感觉，一时间没有回话。
“玄炎大人，你怎么……”
华虽然之前不自觉向弗朗西斯透露了玄炎的真相，但没有想到玄炎会直接与弗朗西斯对话。
“十七年前的化蛇，六十二年前的朱獳，一百二十七年前的何罗，现在的你能打过哪个？”
玄炎列举出了近三次出现的魔兽，问向华。
“可是也不能把无关的人牵扯到这么危险的事情里来啊，玄炎大人，就算他是……”
华有些焦急。
“本来我还不想这样的，但那家伙把他召唤过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小子，我问你，等那魔兽出现，你可愿意帮助这傻丫头杀死那只魔兽？”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自当竭尽全力。”
弗朗西斯毫不犹豫。
“玄炎大人，您刚刚说的魔兽出现，是神明大人所预期到的事情吗？
羽依小姐之前跟我说，‘日子近了’。
指的就是魔兽出现吗？”
“不，弗朗西斯。”
玄炎幽幽地说。
“那家伙需要你，是命中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