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们俩收获了视线太多了,直到缇娅把白悠带进了自己的工作室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揉着自己的鼻梁。
总算是可以清净一会儿喽。
“白悠,我先把要用到的文件找出来,你等一会儿。”
“哦?行,那我随便看一看可以么?”
“可以——啊,桌子上的那些器材最好不要碰。”
一个巨大而厚重的帘子将整个工作室一分为二。
缇娅待着的这一边是普普通通的办公区域,除了桌子上刚刚堆满的纸摞和包裹还未整理外,其他东西都被一丝不苟地收在了书架和柜子里。
帘子的另一边则堆满了让人眼花缭乱的试管,烧瓶和坩埚。两堵墙上,一面摆着数也数不清的药剂瓶和原料,另一面墙上贴着一片大片的画着公式和法阵的草稿纸。
一股肝劲满满的科研狗气息扑面而来。
白悠只感觉不明觉厉,下意识回头望了望缇娅的脑门。
缇娅注意到了白悠的视线,有些疑惑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问:
“我的头顶有什么吗?”
“没,我还挺欣慰的看到你那可观的发量,似乎距离秃头掉发还有很长很长的距离。”
“哈?”
缇娅一边不知所以地摆弄起自己的头发,一边把找到的文件递给了白悠。这是一份确定师徒关系的合同,签完以后,白悠将正式成为缇娅门下的学徒。
“你有笔吗?”
“有,你看完我再给。”
非要一字一句地看完吗?
想当年,白悠唯一认真看的“正式文件”就是手游的活动公告,就连登录界面的用户协议都不带点开,闭眼随便打勾的。
可缇娅认真的眼神仿佛是在告诉白悠:
看!
白悠拗不过缇娅,只好搬了一把凳子读了起来。
反正这张合同只有一页纸的内容,花几分钟时间就能读完。这几分钟里,白悠还能问缇娅几个问题。
“这间工作坊,是你的父母之前用过的?”
缇娅正双手合十思考着事情。听见白悠的话后,她眨巴眨巴眼睛,惊讶地望着白悠。
“你怎么知道?”
“镶嵌在门上的牌子上刻着你的家族名【德兰】。那个牌子擦过很多遍,但还是太久了。以你的性格,本应该换一个新的牌子才对,可是你却没换。”
白悠还记得那天雨夜,缇娅向自己讲诉着因工作坊事故而离世的双亲。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缇娅八成是主动选择了父母工作过的地方,希望能从这里找到什么线索。
缇娅被白悠猜中了心思,依然保持着双手靠近嘴唇合十的姿势,保持着思索的模样。
过了半晌,她才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白悠的猜想。
明明她和白悠在一两个月前才刚刚相识,这个少年却知晓了自己的所有心结。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缇娅握着手里的羽毛笔,羽毛在她的笔尖划来划去。
“白悠,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把双亲使用过的工作室重新拿了回来,只不过……在这间跨度十年的事故现场中,我已经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缇娅不得不承认,自己选择父母的工作室,与其说是为了找到当年的真相,倒不如说是为了谋求一个心理安慰。
呆在这里,缇娅就能感觉到父母就呆在自己的身边……
“缇娅,你找到真相的概率有多少?”
“不清楚……”
缇娅的眼神停留在天花板上,喃喃自语:
“我不知道……只能尽力试试了。”
“那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我来给你搭把手。”
“嗯……嘶,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
缇娅突然从沉浸的回忆中离开,翻阅着桌子上的一叠文件,一边翻阅一边说:
“白悠,我已经把帕洛家的火灾调查清楚了。”
“哦?什么情况?”
“起火的原因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没事找事的醉汉一不小心点着的屋子。唉……真是的,人一喝醉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白悠一听缇娅说这话,偷偷憋着笑。
有人借酒劲穿女仆装耍酒疯,我不说是谁。
他干咳了几声,把笑意收回了肚子里,问道:
“这个醉汉能抓到吗?这该怎么赔?他总得向帕洛赔偿一下吧?”
“这才是我真正想说的部分。”
缇娅把各类证明摊到了白悠面前,一边让白悠翻看,一边解释道:
“我调查以后发现,帕洛并不对这间屋子享有所有权,帕洛……可能领不到相关的赔偿。”
“啊?”
“说的更准确一点,这间屋子并不属于任何人。在着火之前,这间屋子只是一座无人认领的建筑,偶尔会有无家可归的人闯入其中过夜。”
缇娅直直地盯着白悠,强调道:
“白悠,你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
“我和帕洛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了,我也大致上了解帕洛本人并没有多大的恶意。但是这世界上没有巧合,不管帕洛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她给你——咳,给酒馆带来麻烦的话,咱们得有所准备才是。”
“那是当然,我会多注意的。”
谈话间,白悠也把手头这一份合同读完了。按照规矩,这份合同将被小刀断成两份,分别交给导师和学徒。独特的刀痕对应着这一对师徒之间独一无二的联系。
“白悠,按照习惯,你可以在合同的背面写一点规划和目标。”
“写这个不是面子工程嘛……行吧,我想想看。”
白悠沉思一会儿,一边写一边说:
“我将采用科学而严谨的push方法,争取将我的导师培养成院士。”
缇娅:???
签完合同以后,缇娅给白悠塞了几本书,又对白悠嘱咐了几句:
“过几天我带你去买魔杖,顺带把帕洛也叫出来,我带她出去买一点东西。”
“嗯。”
白悠抱着书往酒馆的方向赶。一路上,他又看见墙上张贴的那些萤的寻人启事,有不少已经脱落了,萧条地挂在墙上,无人问津。
白悠不愿意让帕洛也像萤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倘若帕洛真的会给他带来麻烦,那也没多大关系。
酒馆正在有条不紊地运作着,白悠庆幸自己当初听了帕洛的建议,让酒馆里多了些人手,要不然他根本忙不过来。夏茜还主动挑起了管理人员的工作,为白悠分担了不少。
“夏茜,帕洛还没起来吗?”
“欸?我还以为她和您出去了呢。”
听夏茜的意思,帕洛到现在还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白悠又回想起帕洛做噩梦的场景,有些担心。他走上楼梯,轻轻地敲了敲帕洛的房门。
屋内没有回应。
白悠又叫了几声帕洛的名字,帕洛依旧没有回应。白悠一阵心悸,不假思索地推开了帕洛的房门。
“帕洛?帕——”
白悠愣住了。
他关上门,揉揉眼睛,又打开门。
白悠还是愣住了。
眼下,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摆在白悠面前。
好消息是帕洛还乖乖地躺在床上安静地沉睡着。她的胸口一起一伏,诱人的锁骨和香肩展露无余,宛如书中那美丽纯洁的睡美人,令人不忍心上前打扰。
帕洛可能是太累了,根本没有听见敲门声。
坏消息是她的被窝被掀开了,有感冒的风险。而掀开被窝的是帕洛背后那一对巨大的龙翼。墨绿色的龙翼在房间内缓缓展开,罩住了帕洛的大半个身子,像一位无言的守护神。
在她的胸口,那块墨绿色的龙鳞就像是针一样扎着白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