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上野怀仁成功地摆脱了人面甲虫等一系列里世界怪物的折磨,同时自身也结实地承受了这一招式全部威力。
宛若动物脊椎骨的天丛云剑,先是冒出几缕电弧,然后蓝白色的光芒,几乎与红莲孽火深渊映射的红光相互抗衡。上野怀仁那一招却神级的灵术,除了消灭附在身上的里世界怪物外,还有着类似于除魔充能的功效,大部分电芒灌输到剑身,经灵力暴力地压缩凝练。
上野怀仁缓缓站起,如他所愿他已经脱离了人类脆弱的躯体,这种恐怖的雷霆直接轰中,也没有办法夺去他的生命。他活动之时,表面的焦炭似的灰烬,慢慢地掉落,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而他本来束起的头发,似刺猬般根根竖起,那张惊悚的无毛狐狸脸,看上去竟然有 一丝丝喜感。
“你想杀死我?我是不死不灭的!”
一场跨越数个时代的图谋,其中的关键一环因为眼前的人毁灭。
“未来的人们,将把你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指着你的背脊骨怒骂。”
“你不知道你犯下了,多么不可饶恕的罪,你们的出现,阻碍了人类即将跨越的重要一步!”
疼痛催发仇恨,上野怀仁怒极反笑。
“你无法杀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阴阳师之一,正如你无法阻挡历史的滚滚洪流!”
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自愿转化为完美的躯体。
“罪人,受死吧!!!”
充斥着蓝白色光芒的天丛云剑,缓缓地举过肩膀,上野怀仁那张无毛狐狸脸,出现了人性化的奸计得逞时的笑。
地上,重甲三角头把月华与莲实姐妹在季夏附近放下。
双方见面的那一刻,彼此都感到惊讶。
“你们怎么会跟着它(重甲三角头)来?”
季夏下意识地看向重甲三角头的方向,那里已经空无一物。无限延伸的漆黑铁锁,在寒光逼人的巨镰的带动下,哗啦地抖动,越过上野怀仁的小腿。在重甲三角头的扯动下,镰刀折返咬住上野怀仁的脚后跟,深深地嵌入了他的骨骼。
右脚蓦然感到无力,上野怀仁咬仁重新站直,左脚跟后踵的剧痛刺激得他头皮发凉,差点扔下手里的天丛云剑。
到底是什么东西?!镰刀造成的伤害,更是像是反映到他的灵魂,通过肉体的损伤,攻击到更加深层次的东西。
终于,铁锁链不再延伸,后力带动重甲三角头,拋飞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它笨重的身影竟如搏杀风浪的海燕,矫健地穿梭于重重危险之中。
大约还有一百米,重甲三角头轻轻一扯,嵌入上野怀仁脚后跟的镰刀,松开了咬住的伤口,连带着飙飞出白色的骨碴。然而,上野怀仁脸上一喜,后脚跟的剧痛不知何故消失无形,他重新举起天丛云剑,对着阿蕾莎劈过去。
阿蕾莎始终在那个位置一动不动,全然无视了上野怀仁的剑,像是笃定无法落到自己的头上。天丛云剑在上野怀仁手中,虽然短小得有些过分,但下落之时与其说是斩,还不如说是砸。
呼呼的风声随着剑刃的挥动,不断地放大。凌乱地气流,吹乱了阿蕾莎的发丝。
圣洁的容颜,有淡漠、冰冷等情绪,却没有上野怀仁期待中的害怕。虽然他觉得在这一剑之下,阿蕾莎没有逃脱的可能,他可以预见阿蕾莎被砍中时发出的悲鸣,心里却不自觉地惴惴不安。
有什么是我没有注意到的,她到底还有什么仰仗?竟然连闪躲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不做,她在等待,有什么值得如此等待,视自己的性命于无物?
近身搏击获胜的关键之一,便是对敌我距离感的掌握。阿蕾莎将全场的局势收归眼中,上野怀仁的动作逃不出她的双眼,在她的预料中,上野怀仁这一剑注定无功而返。
左脚传来剧痛,痛感与上一次有所不同。痛感一次又一次地叠加,仿佛榨干了感受痛苦的神经的每一丝潜力,体内的神经几乎要烤熟。
上野怀仁瞄准的散发蓝白色电芒的天丛云剑,与阿蕾莎所在的位置,偏差了十数米,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没有被风吹动。倒地之前,上野怀仁低头看到,一阵黑色的死亡旋风绞杀着他的左腿,血肉之雨纷飞其中。
此前,重甲三角头半空收回钩镰,便以自身为轴,腰身带动钩镰飞舞。犹如手艺高超的屠夫与残忍的处刑官的结合体,镰刀的大小与上野怀仁的巨大身躯不成比例。所以重甲三角头掀起的死亡旋风,像是凌迟般切割着上野怀仁的身体。
底下,莲实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季夏小姐,真的没有办法,可以怯人除我姐姐体内的污秽能量了吗?”
季夏摇了摇头,她本以为月华于莲实已经死于非命。寂静岭里世界的三角头,都是阿蕾莎的意识体化之一,重甲三角头救助月华姐妹,也代表着阿蕾莎的个人意志。
“回天乏术。”季夏有些惭愧地说。
“莲实,不要为难季夏小姐……”
月华体内的污秽能量促成的异化,已经达到了危险的临界线。
她未松开的手指,拉回失望的莲实。
月华看到季夏,潜意识想要开口请求季夏帮忙带走莲实,但相扣的十指又使她迅速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应该选择相信莲实的决定,而不是一昧地想着对她好。孤苦伶仃地回到现世,正是莲实无法接受的啊……
“你们是要?”季夏不由问道。
月华牵着莲实的手,走去映照红光的暗红色深渊。就像末日之中,最后的两个幸存者,牵着手沿着一望无际的公路行走。
“季夏小姐,再见……”
月华顿了下,那抹笑容里有解脱,以及季夏看不懂的复杂感情。
“应该说,永别了……”
莲实几乎严丝合缝地与月华相拥,此刻他们俨然从对方身上填补了心房的空洞。
“我看得出来,她们很喜欢你。”
月华温柔地笑着,不时转到莲实身上的目光像一泓浅浅的清月,宠溺得像是能淹死人。
季夏有种被人戳破内心隐秘的羞涩,她无比清楚月华口中的她们,分别指阿蕾莎与富江。
“……不要像我那样,恍然醒悟的时候,才发现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月华幽远的目光,缅怀着什么,带着淡淡的遗憾。
季夏看到的最后,姐妹二人相拥着,站在深渊边缘倒下去,像两只残破的蝴蝶,在经荆棘从中飞出,追着细密枝干穿过来的一道光,即将穿越这道光,飞向广阔的天地时,残破的翅膀破裂,双双从高处坠落。
月华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到头来,我们一直活在他人的目光下……”
轰隆一声,上野怀仁失去平衡压在地狱山上,地面在大幅度地震动。山上扎根不稳的树木,不断地倒下。压倒了林间的小木屋,年迈的老妪被房屋的残骸填埋,伴着尘封的往事。
闪烁着蓝白色电芒的天丛云剑,将大地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底下漆黑的海水形同活物。
上野怀仁还没有放弃,他强手支在地狱山上,另一只手握剑向阿蕾莎挥过去。剑刃的蓝白色电芒还没未完全熄灭,缭缭的电光萦绕于剑身之上。与此同时,上野怀仁将体内变异的灵力也输了进去,毒气与污秽两种性质立即作用于天丛云剑。
不要论天丛云剑本身的重量,就可以将受击者砸成绚烂的血肉烟火。杀生石对生灵散发的恶意,以及近似于永堕海终末概念的聚合世间所有恶意的剧烈污秽,水滴大小的的分量,便足以颠覆一座数十万人的城镇。
风在肆虐,重甲三角头的死亡旋风,范围再次扩大,坚硬的骨骼被它一点点的磨灭,相较脆弱的血肉更加不堪一击。转眼间,便只能看见裸露的白骨,残留血液像是染上了一层粉色的颜料。
再次失去另一只脚,上野怀仁无法再站起来。可是,他现在的眼里只有右手的天丛云剑,以及悬停在空中,正手持着魔剑碧落黄泉的阿蕾莎。对下面这张一点点将他咀嚼吞没的“巨嘴”忽视,连不堪忍受的疼痛也被一并忽视。
“你见过彼岸花开吗?”
薄唇轻启,阿蕾莎在这一刻终于动了。
她主动放开了双手,碧落黄泉散发着微弱的红色光芒,微小而永恒,直接冲上云霄。
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两把剑重叠的光影,其中一把是阿蕾莎心灵的具现之物。
仍未消散的寂静岭里世界,骤然飘飞而出一颗颗红色光点。
潘多拉魔盒的最后一格盛放着希望,昔日灰暗世界的绝望之壤也孕育出了光芒。
这是死者对生的最后一抹眷恋,生命在消散前所发出的最后的光。
红色的微光向天空的剑汇集而去,赤红色的液体微微在剑身荡漾,紧紧缠绕如双生花的剑刃也突兀的松开。
赤红色的液体烧烧起来,时间与空间似乎在这一刻定格。剑身的眼瞳注视之处,一条燃烧着的赤红色道路空中架起,一直蔓延着。漫天的火光中,仿佛看见了一朵朵妖艳的曼珠沙华在竞相盛开。
此式名为,火照之路!
天丛云剑余势未止,正好与延伸的火照之路交接,而阿蕾莎处于大的剑锋之下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