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气?
现在的我并没有这种东西。
甚至说意识都几乎快消散了。
然而我却依然动了一下。
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做到。
因为本来已经几乎意识全无、即将死去了。
可现在全身除了感到痛苦之外,就只剩下脑海中回荡着的神人的教诲。
而且不论是毒性挥发所造成的异状、还是先前被黑色巨狼造成的外伤,仿佛已经无法影响到我了。
就连身体所感到的饥饿与口渴,也没能杀死现在的我。
裸露在外的皮肤能感到地面被晒得发烫的沙子所带来的烧痛,但这也没什么。
现在,任何的负面情绪、任何的痛苦不堪,都好像与我无干一样——我奇迹的重新站起。
我无法看见自己的模样,但依然可以确定:我一定是一个将死之人的模样。
躯体已经不再是鲜活生命该拥有的样子,恐怕脸庞也是毫无血色的吧。
但我仍然站了起来,并开始迈动脚步前进。
我要走出去,虽然直到现在也不怎么认为能够做到,但我不会停下脚步。
因为自己心中的信仰、不允许向困难妥协。
像这样无谓的死在这里被黄沙掩埋,只有这种事绝不允许。
驱动我行动的,恐怕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执念。
是纯粹的为了心中的信念。
一步又一步,蹒跚的步伐没有停歇。
就好像灵魂本身在移动,我渐渐的已经感觉不到肉体了。
因缺水引发的口渴消失不见,饥饿的感觉也没有了,作为身体的“躯壳”空荡荡的,只剩下魂魄在飘摇着行走。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我触摸身体上的伤口,没有任何痛感,而且蝎形魔物所造成的毒我也不再受其影响了。
什么也感知不到。
我是说……连情绪都没有了。
很奇怪…不、实在是太诡异了。
我的期盼是什么?是走出这片沙漠。
然后呢、接下来做什么?
是尽可能的去和格纳队长他们汇合……但是我一直以来担心他们的心情消失了。
就好像作为人类的共情、一下子变得不见了,我无法对别人担心、怜悯、愤怒或是怎样。
“……无…法……理…解。”
我困惑的下意识说话,然而就连嗓音也变得奇怪。
和以前相比变得十分沙哑、干枯,这也绝对不是我一直以来都声音。
——但是还好,不管怎样我已经不会被身体各处的糟糕情况所影响了。
不论是剧毒还是伤痛,就算是缺吃少喝也无所谓,身体的变化虽然有些诡异,但绝对是件好事。
而我,也绝对要走出沙漠。
我不甘心半途而废在这里,我的人生也不是为了在此终结而度过的。
因为我们人类本身就是奇迹。
如果说先前我还对这一点抱有一丝疑惑、那此刻的我就对此笃信不疑。
人类心中的抱负和觉悟能造就无限可能,我也一定能走出无边无际的荒凉沙漠。
必须做到——
仿佛心底燃起了一团熊熊烈火,这是信仰在支撑着我。
一直以来我所恪守的崇高信念,此时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历史上各个神人们的教诲,他们的言语不断出现在我的脑海,我也获得越来越大的动力。
我感到无穷无尽的力量不断的在灵魂深处膨胀、扩散。
在离开这里之后,我要和同僚们一起消灭邪恶的魔王,不论那将会有多么艰难、我们也一定会成功做到。
作为【救世者】,在讨伐魔王之后,我们将继续履行着职责和担当。
我们要为人类世界的存亡而奋斗,要铲除野蛮的亚人、要消灭作恶的兽人、要杀光各地的魔物、要摧毁四处的迷宫……
“……团结…彼此……互助…彼此”
虽然嗓子发出沙哑的声音、但也无所谓了,我至少还没死掉。
重要的是,我终于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坚定了自己的觉悟。
绝不会再被任何事物动摇,哪怕是无穷尽的蚁虫啃噬我的血肉、哪怕是地狱业火烧灼我的灵魂躯体、哪怕是……
“痛苦”这个词语,对于我已经完全不存在任何意义了。
而不断前进行走的此时,身体变化所带来的诡异感觉已经完全适应。
没有伤痛、口渴等负面影响,这不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吗?
我为什么要纠结于此,本来炙热的天气也不再令我汗流浃背、无边无际的沙漠也不让我感到绝望。
除了想要不断奋进的心情,此刻的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其他内心感受了。
无所不能,现在的我似乎正在向这个无敌般的境界不断接近。
“......那是?”
就这样行进了一段时间后,我的视线前方出现了一道人影。
除了魔物和绝望之外什么都没有的茫然沙漠,此刻却出现了其他存在。
但由于身体发生奇怪变化的影响所以没能有任何欣喜的心情出现。
不过这是好事、是振奋人心的事,我的理性层面对此很清楚。
于是我加快了步伐,虽然做不到跑动但比蹒跚行走要快得多。
那道人影距离我越来越近,直到最后能清楚看清其面貌——
穿有破败不堪的罩袍,以及腐朽崩坏的铠甲,简直就是污秽的代名词、散发着邪恶黑暗的气息。
虽然勉强有着人形外表,但其躯体如同一具干尸、绝不是人类的模样。
分明就是不死者。
糟糕的是,我认出来那是什么种类的不死者——是名为陨落圣武士的强大存在。
即便是身体状态完全正常的我,拼尽一切去战斗也很难取胜。
“被...发现了....”
我的视线注意到了陨落圣武士,对方也理所当然的看到了我。
真后悔刚才想都没想就赶过来一探究竟、还以为会遇到什么其他人呢。
但想想也是,在魔王城内部除了敌人以及队长他们之外,就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不得不战斗了吗...
但老实说,虽然我此刻的身体感觉不到疼痛、并且任何负面影响都无法干扰到我,但到了某个临界点也肯定会支撑不住的,因为我只是没有痛苦的感觉而不是真的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
于是我只能伏低身体蓄势待发、准备随时释放技能。
虽然不觉得自己能赢,但我同样认为无法逃掉。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无路可逃那就拼死一战,在战斗中被杀死起码比被无尽的黄沙掩埋要好。
............
怎么回事?
它怎么还不攻过来?
绝大多数不死者理智低下、或者干脆没有理智,这类不死者一般遇到其他存在就会发狂的攻击过去。
但是陨落圣武士那空洞的眼眶就只看这边一眼,然后紧接着就不再注意我了。
完全没有显露任何敌意。
“......无法...理解。”
这种事照常理来说根本不会发生,还是说我一直以来对不死者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完全想不明白。
我就这样离开也无所谓吗?
眼前可是活生生的人类,不死者怎么会无动于衷?
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我竟然鬼使神差的主动向陨落圣武士那里走去。明明应该尽可能避开危险才对,毕竟走出沙漠才是最重要的事。
可能是察觉到我这边的动静了,它又抬起头看向我——
依然没有任何敌意。
我能听到它在低喃着胡言乱语,此时的距离已经非常接近了,却还没有攻击我。
别说攻击了,那副样子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
那既然如此,我果断的选择离开。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成功避免了一场多半会输的战斗。
于是我尽可能加快脚步,怀抱着心中的希冀,坚定的向前行进。
——不死者不攻击我的真相,我也永远无法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