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洛莉娅!柯洛莉娅同学你在吗?”
柯洛莉娅手中挥舞的羊皮卷顿时戛然而止,呼之欲出的光芒也随着召唤动作的停止而消散。此时的柯洛莉娅就像一只被侵犯领地的小猫,警觉地竖起两只耳朵聆听任何可疑的声响。
而楼下的人还在苦苦寻找柯洛莉娅:“柯洛莉娅你在楼上吗?我要上来了。”
“我要上来了”这五个字就像一个重磅炸弹直接命中柯洛莉娅的心脏,她抓住还在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的陆弥修就要把他扔出去。
“欸欸欸,等一下啊喂!楼下的人不是找你吗?”
“因为我不想见任何外人!你快点把他打发走!”
柯洛莉娅说完就不由分说地把陆弥修推了出去,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跑回木屋,关上房门,进入房间,拉起窗帘,一气呵成,留下陆弥修一个人呆滞在楼梯口。
在拉上窗帘前的最后一刻,柯洛莉娅举起手臂,手部握拳,向陆弥修比了一个加油的姿势。在柯洛莉娅的面容全部掩盖在窗帘之后,陆弥修深刻体会到了荆轲的感受了。
不过即使前面是凶险的秦王宫,陆弥修也只能孤身应对了。陆弥修挺身走下楼梯,对着下面大喊:“柯洛莉娅同学不在这里!”
话刚说出去陆弥修就后悔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爬楼梯的人此时也到了三楼,出现在了陆弥修的视线之内。两个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
“卡罗拉老师?”
“陆弥修同学?”
“老师你怎么来找柯洛莉娅?有什么事吗?”
卡罗拉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身边:“不是我,是这位先生要见柯洛莉娅同学。”
陆弥修现在才发现卡罗拉老师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男人比旁边的卡罗拉老师高出一个头,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戴一顶丝质高顶礼帽。因为帽檐的阻挡,陆弥修看不清他的脸。
陆弥修警惕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他是谁?”
卡罗拉笑着和陆弥修解释道:“这是首相府的埃布尔先生,他代表首相先生邀请柯洛莉娅同学到首相府去。”
西服男子摘下帽子,向楼上的陆弥修彬彬有礼地微微鞠躬:“你好,陆弥修先生。你到我国之后学习生活还习惯吗?”
“啊,你好,埃布尔先生。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我很喜欢贵国。”
陆弥修一听是首相府的人,马上就从楼上一溜烟地跑下来。自己作为晚辈,还在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别人属实有些不合礼仪。
当陆弥修走下来才看清埃布尔的脸,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一条条就像墙上斑驳的痕迹,看上去已经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埃布尔先生对陆弥修露出了很官方的微笑:“那么陆弥修先生,你刚才是和柯洛莉娅·希尔小姐在一起是吧?”
陆弥修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对…不对!我是一个人在图书馆里查资料!”
埃布尔露出难为情的表情:“这样吗?可是首相先生和我说希尔小姐一直都是待在这高塔之上,从来不会外出的啊。”
? “真是不巧,柯洛莉娅她刚好前不久去小镇上买曲奇饼去了。”陆弥修边说还边尴尬的大笑来掩盖自己撒谎的慌张。
? “那可真是遗憾,不过可以的话能让我上去看看希尔小姐的居所吗?首相大人一直很关心希尔小姐的饮食起居。”说完埃布尔就准备绕过陆弥修继续上楼。
? “啊这…”陆弥修下意识地挡住埃布尔前进的方向。
而被挡住去路的埃布尔脸上的微笑在很短的时间里消失了,但是马上又恢复如初。
? “怎么了,陆弥修先生?楼上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 “啊不…你请。”陆弥修赶快侧过身子让埃布尔上楼。虽然这个老先生一直以笑脸示人,但是他刚才那笑里藏刀的气场简直就是不容别人拒绝。
??自己也没什么理由阻止人家上楼,只能希望他看两眼马上离开吧。
??埃布尔微微颔首:“那我失礼了。”于是第一个走上了前往顶楼的楼梯,陆弥修和卡罗拉紧随其后跟了上来。
??走在后面的陆弥修看着前面埃布尔一步一个台阶,十分稳健地爬着楼梯。他都没有扶一下扶手就直接走过了旋转的楼梯,良好的体力真不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上了顶楼后,埃布尔站在楼梯口仔细打量着这里的一切。陆弥修紧张地观察着环境,唯恐露出什么马脚出来。不过看了一圈之后也没什么可疑之处:摆满一地的各式书籍,消耗殆尽的甜食篮,门窗紧闭的木屋,还有一副对弈着的象棋…
等等,象棋!陆弥修现在才看到这副打开的象棋,这种对抗性的游戏是需要两个人参与的。
埃布尔先生也发现了摆在中间的棋盘,他走近弯下腰仔细端详着来自异国的棋类。看了一下后,埃布尔对着身旁表情僵硬的陆弥修饶有兴趣地说:“这是陆弥修先生祖国的棋类游戏吧?弥修先生还喜欢一个人下棋吗?”
陆弥修讪讪地说:“还好吧…可能无聊的时候会一个人下着玩…”
对于陆弥修蹩脚的解释,埃布尔并没有深究。他继续环视了几圈顶楼,虽然看到柯洛莉娅的小木屋时眉头有明显地起伏,但是埃布尔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看完了之后,以非常遗憾地语气说:“看来希尔小姐是真的不在这里啊。”
陆弥修连忙点头:“我早说了她去买曲奇饼了。”
“那我只好让人去小镇上找希尔小姐了。卡罗拉女士,学院的哪里有电话?我需要打电话给小镇上的警官,让他们帮我寻找一下希尔小姐。”
“嗯…嗯?不对吧!这种时候找不到你不应该说只能下次再来吗?”
埃布尔先生严肃地看向惊讶的陆弥修,锐利的眼神让人感觉没有什么可以欺骗面前这个一直和蔼可亲的老人。
“这可不行,我一定要把希尔小姐带到首相府去的,首相先生已经在府邸等了。”
“这样啊…”
“那就这样说吧。很高兴见到你,陆弥修先生。”
埃布尔再一次脱帽致意,不过在他下楼前的最后一刻,他回过头来看向局促不已的陆弥修:“陆弥修先生说希尔小姐在小镇买曲奇饼是吧,那希望可以在那里找到本人。毕竟陆弥修先生来自一个古老的礼仪之邦,是不会骗人的吧?”
埃布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他那招牌式的微笑,但是听完的陆弥修却感到不寒而栗。
“应该可以吧…”
“那我就先告辞了,再见,陆先生。”
埃布尔转身走下楼梯,但是当他刚刚迈出第一步时,身后突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埃布尔及时地收回了脚,露出了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他对着站在木屋门口的人深深鞠躬:“希尔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柯洛莉娅脸上寒若冰霜,刚才和陆弥修下棋时的开心已经消声觅迹。柯洛莉娅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埃布尔先生,找我有事吗?你应该知道我是谢绝一切外出活动的。”
“这次不是普通的邀请,首相先生有要事要和希尔小姐商榷,图尔公爵的特使也到了。大家都在等希尔家族的对话人。”
陆弥修感觉受宠若惊,这种国家机密自己一个外国人在这里听真的没事吗?他们在这里旁若无人地对话就好像在说什么人尽皆知的事情一样。
“这种事情我无权参与,你还是找我父亲或者我哥哥比较好,他们才是希尔家的当家人。”
“这个希尔小姐不用担心,首相大人之前已经派人询问过希尔侯爵了,侯爵委托你全权代表他参加这件事。”
“你说什么?侯爵让我代表他参与会谈?”
“是的。”
柯洛莉娅感觉自己就像在听天方夜谭一样,完全不能相信这件事。但是首相府的人是不可能搞错的,所以说他的父亲,一向冷落她的父亲居然让她来代表希尔家。可是柯洛莉娅首先感受到不是信任,而是一种阴谋感。
埃布尔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波澜不惊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丝焦虑:“那么希尔小姐我们现在可以出发吗?最好还是不要让首相大人和其他来客等太久吧?”
即使万般不愿,但是柯洛莉娅还是一个识大体的人。她点了点头:“好的,但是我现在身穿便服,这样出席怕不是太好。可否等我换一套正装?”
“这是当然的。”
柯洛莉娅向刚才一直站在边上不吭声的卡罗拉勾了勾手指:“你过来帮我换一下衣服。”
“我吗?”卡罗拉指了指自己。
“这里不是只有你一个女性吗?”
“好好好。”卡罗拉马上就跑了过去,在与柯洛莉娅一同进入木屋里。
此时留在外面的就只有陆弥修和埃布尔了。此时的埃布尔仍然一丝不苟地挺直腰板随时准备接走柯洛莉娅。陆弥修在这干瞅着也没意思,就干脆把打开的象棋收拾起来。
正当陆弥修把红黑棋子一一归到对应的框子里去时,一直站着的埃布尔突然说到:“我年轻的时候去过华国,那真是一个古老神秘的国度。”
陆弥修有些意外,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兰洛王国也有人去过华国。
“很多人都会说华国古老而神秘,但是现在这种特征已经成为华国想要继续发展的最大阻碍了。”陆弥修不由得想到自己那个古老而落后的祖国,有感而发道。
可是陆弥修也没想到自己的话却深得埃布尔的赞同:“是这样的,现在是二十世纪,是科学的世纪,某些古老的东西应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我不是这么绝对的意思,我是想说历史和现代应该找到一个平衡点更好一些。”
埃布尔摇了摇头:“这种和稀泥的方法是行不通的,科学和神学,只能有一个长存下去。这个获胜方,必须是科学。”
陆弥修不知道如何接下话来,于是顶楼再次陷入了死寂之中。
直到木屋的门再次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