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在外可进,不负众望。父书。”
陆弥修读着刚刚从邮政员手中取来的一叠厚厚的家书,第一封理所应当的是父亲的信。父亲在信里说的话和在家里别无二致,无非就是要他在国外也要好好读书,将来回报祖国。
陆弥修看完了父亲的信,放到一边,开始读第二封,也就是母亲寄给他的信。游子漂泊在外,最为牵肠挂肚的就是母亲了。母亲在信里对陆弥修嘘寒问暖,事无巨细地让陆弥修都有点觉得母亲啰嗦过头了。
把母亲的信压在父亲之上,陆弥修抽出最后一封家书。这封家书还被装在一个长方形的包裹中,晃动一下,包裹还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陆弥修困惑地拆开包裹,结果里面装着的居然是一副中国象棋。
“奇怪,为什么要邮寄一副象棋给我?”陆弥修带着疑惑拆开了最后一封家书,是他的弟弟写给他的。陆弥修的弟弟今年十一岁,正是贪玩的年纪,他在信里和自己的哥哥复述了几件自己之前发生的一些趣事,像什么逃课去街上玩然后被父亲抓到之类的,看的陆弥修哑然失笑。最后弟弟在信里说担心哥哥在国外无聊,所以特别央求父亲带上这副自己新买的象棋寄给陆弥修解闷。
看完这些家书,严厉的父亲,慈祥的母亲和顽皮的弟弟就仿佛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陆弥修不禁有些思乡愁绪。他发了一下呆,思念远在万里之外的家人。
不过毕竟是自己当初主动要求留学的,一直在这里感伤可不行。陆弥修用力地晃了晃头,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他把视线转向弟弟寄给他的象棋上。
象棋盘朴素的褐棕色,黑色的棋界线在表面纵横呈现。陆弥修打开棋盘,里面三十二颗象棋安静地摆放其中,红黑对立,泾渭分明。这副象棋经历了万水千山来到自己身边,作为弟弟的礼物来送给自己解闷。
可是现在却让陆弥修犯了难,象棋是自己国家的游戏,需要两个人来对弈。但是在这万里之外的欧洲,有人会玩吗?而且自己好像也没啥朋友,陆弥修苦笑着。
诶,自己不是认识柯洛莉娅吗?她不会的话可以教嘛,刚好还可以让柯洛莉娅解下乏,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陆弥修说到做到,拿上棋盘就出去找柯洛莉娅了。
当陆弥修气喘吁吁地爬上顶楼时,发现柯洛莉娅正在阳光下满地打滚,而许多翻开的书则散落一地。
“柯洛莉娅你这是在干什么?”
柯洛莉娅停下翻滚,涨着脸埋汰陆弥修:“还不是怪你不来找我,我都要无聊死了。”
“才一天没来会有这么无聊吗?那柯洛莉娅平时是怎么度过的?”
“看书,吃甜食,发呆。不过现在多了一条。”
“那是什么?”
“埋怨你还没来。”
“这也太不讲理了!我总不能天天呆在这里吧。”
柯洛莉娅爬起身来,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带:“你自己答应的,不让让我无聊。”
陆弥修苦笑地举起手中的棋盘:“真是拿你没办法。我现在不是带了东西来给你解闷吗?”
柯洛莉娅好奇地看着这个褐色的木板:“这是什么?”
陆弥修洋洋得意地介绍道:“这是我们国家的传统棋类—象棋。”
“象棋?象棋不应该是黑白格子的棋盘吗?”
“都说了是我们国家的了,和你们这边的西洋棋是不一样的。”
柯洛莉娅一看是自己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兴趣马上就上来了。她一脸兴奋地说:“那这个华国象棋应该怎么下?”
陆弥修把棋盘打开,取出里面的棋子。在把棋盘摆正放在地上后,陆弥修咳嗽正声说道:“那我只能勉为其难地来教一下你这个新手了。”
柯洛莉娅也顺势坐到了陆弥修的对面:“别臭屁了,赶快告诉我怎么下.”
“那我们第一步就从摆棋子开始。来,以这条楚河为界,你拿着这些红棋,我拿这些黑棋,我摆一个你也跟着摆一个。”
“哦哦。”柯洛莉娅似懂非懂地摆弄着棋子。
陆弥修拿起一颗黑色的卒摆在了棋盘对应的位置上,一连下来轻车熟路地把五个卒依次摆放好。正当陆弥修准备摆炮的时候,拿棋的手突然被柯洛莉娅抓住了。而面前柯洛莉娅则是一脸急得要哭出来的表情。
“诶,怎么了?”
“我我我…我找不到你拿的那个棋子。”
“什么棋子?”
“就是你之前拿了五个一样的那个棋子啊,笨蛋!”
“哦哦,你是说卒啊。这个棋子在红色方是兵,在华文里是一样的意思。”陆弥修顺手就抓起一个兵展示给柯洛莉娅看。
“卒?是士兵的意思吗?”
“没错,说起来柯洛莉娅你不懂华文是吧。”陆弥修恍然大悟。
而柯洛莉娅气得直接拿棋子重重敲了敲陆弥修的木头疙瘩脑袋:“你觉得我一个兰洛人会懂你们国家的语言吗?”
“是我疏忽了,那现在怎么办?”
“先告诉我还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对应棋子。”
“哦哦,还有一个黑色的象,在红色棋这里是相…对对对,就是这个左右结构的相。”
在教会柯洛莉娅识别不同的棋子后,两个人终于把各自的棋子摆在了正确的位置上。
“接下来,我就教你象棋的基本走法和规则,你要好好记住了。”
“嗯嗯,快点吧。”
“看好了,这个卒每次只能向前走一格,不能往回退…”
“这个就是你们华国人说的‘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吗?”
“是这个道理,话说为什么柯洛莉娅你懂这么多华国的典故?”
“因为图书馆里介绍的书啊,好了,赶快说正事。”
“那好,我继续。这个卒在过河之前只能向前走,但是在过了河之后就可以左右移动了。”
“那这个炮呢?”
……
柯洛莉娅不愧是天才,在没有任何文化基础和象棋知识的背景下,仅仅听陆弥修讲解了一遍规则就表现已经掌握了。她志得意满地和陆弥修说:“好了,我已经完全懂了。我们快点开始比赛吧。”
陆弥修半信半疑地看着眼前兴奋的白发少女:“真的吗?没有任何疑问?”
柯洛莉娅用极大的幅度摇头:“不需要!”
“这样啊。因为你是新生,所以我让你一炮一马吧。”
“我说了不需要,我们就这样公平对决。”
见柯洛莉娅如此坚持,陆弥修也只好放弃,还是到时候下的时候让着她点吧。关于输给柯洛莉娅的这种结果没有在陆弥修的心里出现过,自己下象棋也快十年了,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刚刚搞懂规则的外国人?
但是陆弥修的骄傲在这局结束时就碎了一地。
“将军!”
伴随着柯洛莉娅清脆的声音响起,陆弥修与柯洛莉娅的第一局对弈宣布告负。下了快十年象棋的陆弥修败给了刚刚知道象棋存在才不到位一个小时的柯洛莉娅。
陆弥修不可置信地盯着棋盘上已经结束的棋局:“不可能!你为什么表现的这么熟练!”
柯洛莉娅脸上泛起溢于言表的笑意:“这象棋也不难啊,听一遍就容易上手了。”
“我不相信我下不赢一个初学者,三局两胜,再来。”
“既然你不服输的话,那我只能赢到你心服口服了。”
两个人收拾残局,重新摆好棋子,再次开始了对弈。但是结果都出奇一致。
“将军!”
“五局三胜!”
“将军!”
“七局四胜!”
“将军!”
在被柯洛莉娅练将四军的现实下,陆弥修绝望地放下了棋子。
柯洛莉娅看着面如死灰的陆弥修,戏谑地调戏道:“要不要九局五胜?”
陆弥修看着此时“小人得志”的柯洛莉娅,气的是牙痒痒。可是自己下不赢柯洛莉娅是事实,自己在正面上已经很难找回场子了。
看着混乱的棋盘,陆弥修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和弟弟下棋的日常。想到以前发生的事情,陆弥修忽然计上心来。
陆弥修故意唉声叹气吸引柯洛莉娅的注意。不出意外,柯洛莉娅嚣张地望向自己这边;“这样就被下的哀声连连?所以我早说了弥修你真是个呆瓜。”
弥修不以为然地回答:“我承认我刚开始看清你了,但是还没有结束呢。”
柯洛莉娅眉头微挑:“还不服吗?”
“我的意思是说还有更高级的规则我还没告诉你,我刚才只是教了你一些最基本的而已。”
“你的意思是还有别的规则。”
陆弥修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当然,象棋最看重的是灵活应变。”
柯洛莉娅不太相信地质问道:“那你和我说说别的规则是什么。”
陆弥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始收拾棋子,重新摆放。
“学习最有效的途径就是实战了,我们来边下边教。”
柯洛莉娅只好和陆弥修一起摆好棋局,正式开打。柯洛莉娅虽然一直抱有极强的自信心,但是在下了一会之后,柯洛莉娅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当她的兵要把陆弥修过河而来的卒吃掉时,陆弥修突然把棋子往后退了一格。
“你的卒怎么还可以退的啊!”
“因为我刚才一直输,所以我现在这个是败军,可以撤退。”
“那我呢?”
“你的是胜方,所以不能撤退。”
柯洛莉娅难以置信地看向陆弥修:“真的有这种规则?”
陆弥修百分百确定地点头:“当然了。我下象棋这么久,我怎么可能不懂规则。”
“好吧。”柯洛莉娅也不是很懂象棋,只能听信陆弥修的话。
但是这局棋越下到后面越来越离谱,陆弥修的黑棋各种离谱操作层出不穷:可以过河的飞象,可以隔两个棋子炸的大炮…最离谱的是,在对局的关键时刻,陆弥修用自己这边的士吃掉了自己的帅!
“这又是为什么!”柯洛莉娅终于爆发了。
陆弥修不紧不慢地回答:“这是我培养的间谍,在关键时刻来暗杀你的帅。”
“那我为什么没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招式?”
“因为你是胜利方啊,正义之师是不能用这种奇巧淫技的。”
“够了!”
柯洛莉娅忍无可忍,她气愤地用手指着一脸无辜的陆弥修:“你给我在这等着,我去下面找一找有没有介绍象棋的书。我倒要看看你的这些规则是不是真的!”
柯洛莉娅说完就气冲冲地奔下楼去,不过陆弥修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因为象棋基本上只在华国和周边几个国家流行,欧洲是基本上没有象棋的资料的。
所以陆弥修并没有选择溜之大吉,而是心安理得地坐在原地等柯洛莉娅回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陆弥修都无聊地快要倒下睡着时,柯洛莉娅终于回来了。
被上楼声惊醒的陆弥修有些走神地看到柯洛莉娅手拿一本书回来了。陆弥修暗叫不好 该不会真的被柯洛莉娅找到了吧?
而柯洛莉娅脸上满意的笑容也间接证明了陆弥修的想法。柯洛莉娅把手中的书展示给陆弥修看,陆弥修看了看书名,《亚洲棋类考察》几个词赫然地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柯洛莉娅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陆弥修:“这本书里面讲华国象棋的规则里根本没有你后面说的那些规则!”
陆弥修试图狡辩:“可能是他遗漏了,不是内行人很难研究明白的。”
“你觉得作者会连规则都搞不明白吗?”柯洛莉娅一边说着一边准备从衣袖里抽出羊皮卷来。
陆弥修再也装不下去了,他赶快向柯洛莉娅供认不讳。陆弥修恐惧地看着柯洛莉娅手中的羊皮卷,哀求道:“柯洛莉娅大人!我刚才是被猪油蒙了心才这样做的,你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道歉的不错。”柯洛莉娅点了点头,和善的样子让陆弥修看到了一线生机,但是随着而后的话让陆弥修心都凉了半截。
“但是我不接受,犯错就要受到惩罚。柯洛莉娅轻轻点动羊皮卷,上端细微的神力开始出现附集。
于是,陆弥修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就当柯洛莉娅的图案即将绘制完毕时,楼下却传来一声喊叫:
“柯洛莉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