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树林里,两人正扭打成一团,顺着山坡滚了下去。没有任何的技巧,没有任何的战术,只剩下了最纯粹的殴打,想要在自己死前,把对方杀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耳边回响,尖利的碎片在身上留痕,耀眼的火光在瞳孔中倒映,灾难一般的景象,正由二人亲自体验着。
好累,好渴,好饿,好困,好恶心,其中脸上戴着防毒面具的少年心想。看着面前身穿名贵服饰却有些狼狈的人,他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好麻烦的样子……在对方打断自己一根肋骨的时候,少年心想。
好不爽,在自己的肺叶被捅了好几个窟窿时,少年心想。
好痛苦,在迟钝的身体终于感受到疼痛时,少年心想。
那就杀了他吧,少年心想。他下意识地向对方的脖子伸出了手。
第一击,在自己被压在下面时,手肘顶地,在将自己弹起的同时反过来压住对方;第二击,手指刺进对方的脖子,然后用力一勾,将对方半边脖子扯碎;第三击,扯下防毒面具,咬下去不断撕咬,直到对方脖子上的伤口彻底流不出血为止。
感受着满口的鲜血,少年渐渐回过神来。等待他的,是一具正在腐烂发臭的尸体。
“不……不……不对……”看着因为自己而死的人,少年楞楞地说道,不安、后悔、恐惧三种情感在心里交织着,“原谅我……我……”
“绝不原谅……不能原谅!”腐尸突然吼叫着推开了少年。
“绝不原谅……绝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一具具尸体,一个个白骨,一缕缕幽魂,破土而出,成群结队涌向少年。
被当做目标的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脸,让自己的表情能强行变得冷静一些,但是这并不妨碍刚刚被他杀死的人扑倒他,咬向他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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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异突然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似乎蜷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几秒钟后,他回想起来,自己现在正躲在一个纸箱里,想要窃听情报。
又做梦了,张异心想,自己的睡眠质量不好,和隔三差五的做梦有关。这次的梦境,似乎是和自己在之前的夜里杀死的吸血鬼有关。一度被他遗忘的、那名吸血鬼的触感重新浮现在记忆里,口腔中早该消散的血腥味也似乎从胃里重新翻滚上来。
多长时间了,上次凭自己的恶意杀死别人是什么时候来着?就算是情急之下的行为,自己当时的杀意是无法否定的。张异感觉,自己的这个梦境里还有什么错过的细节,是什么呢?
“秦天!”少女元气满满的声音让张异的注意力暂时从对梦境的回忆重新转移到打探情报上。他悄悄地挪着身子,将自己的姿势由侧身蜷缩改为蹲伏(幸好纸箱里的空间勉强够用),然后歪着脑袋微微抬头,顶开纸箱顶部的一条缝,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秦天和赵湘月。也因此,他了解到了秦天的身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厚的身世背景。
虽然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没想到秦震华真的是秦天的父亲啊,张异心想。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不过看样子自己和秦天的恩怨没有那么简单就可以解决了,毕竟自己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秦天的杀父仇人。不过这也是个可以利用的地方,张异开始思考,能不能以此为基础获得更多的成果。
本来打算继续潜伏的他,在看到赵湘月快要被秦天强吻的时候,终于藏不住了。当然不是张异对赵湘月有什么意思,只不过如果让赵东阳或者是凯萨琳知道了这件事,天知道自己这个临时的保镖会面临什么样的麻烦。不过虽然自己打草惊蛇了,但张异已经想了一些计划来对付秦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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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突如其来的猛料让秦天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刹那间出现的怒火让他一脚把结实的水泥地板踏得布满裂痕。
“现在轮到我了,秦天,你所谓的合作伙伴到底是谁?为什么你知道血族里面对凯萨琳大小姐的评价?你又是如何让自己手下拥有吸血鬼的能力?这些事情的背后,是不是一名叫做伊莎贝拉的吸血鬼!”
“我没有理由告诉你——我没必要告诉你——我不能告诉你这个害我家破人亡的人渣败类!”
前所未有耀眼的电流射向张异,但是被他一个飞扑躲了过去。电流劈在钢筋上,给金属镀上了一层闪亮的薄膜。
“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张异看起来有些高兴,“啊啊,仔细想想吧,无恶不作的秦震华,儿子走上了和他相似的道路,然后因为相同的人临近巅峰之时跌落,多么多么有趣啊。”
“你这幸灾乐祸的家伙!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秦天借着愤怒,将一道道闪电发射了出去,每一道电流都蕴含着足以在一瞬间将活生生的人变成全熟的烤肉。
“你又考虑过别人?”张异灵活地在一根根钢筋立柱之间穿行,让秦天的电击落空,“因为你父亲而死,因为你父亲而家破人亡的人,因为你而死的人,因为你而家破人亡的人,你又考虑过他们的感受?”
“我们从未伤害过无辜者,我们只对付那些死有余辜的人!”秦天怒吼着,“他们妨碍我,所以他们必须死!我必须让他们对和我为敌付出代价!就是你这种人!”他开始冲向张异。
“原来如此。”张异面对着电流交织形成的网没有丝毫慌乱,总是依靠着钢筋立柱躲开了秦天的电击。他在一根根钢筋立柱之间游走,不断和秦天保持距离,“所以你就陷害我,派你的杀手过来暗杀我,然后想要栽赃陷害于我?”张异这么说不是无稽之谈,作为针对特异事件而组建的赤剑特种部队,在东帝学院大学部发生事态后能第一时间来那么多人而不是同等数量的警察,就算是现在的特别时刻这种效率也是匪夷所思的,除非有人事先通知了他们做好准备。
“是又怎么样?我现在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杀了你!”秦天咆哮着冲向张异,想要将这个仇人挫骨扬灰。
“刚刚好,我也想要解决了你,正愁没有理由呢。”张异进入僵尸状态,及时将气运用于强化身体,用力一跳,坐在了工厂顶部的横梁上,“听我——”他话还没有说完,便突然跳下横梁,躲过了秦天的一道电流。落地后的张异看着秦天飞速靠近自己,听着对方身上的电流发出的声响,他笑出了声,在后退和秦天拉开距离时,看着对方准备发出电击的那一刻,突然间一个侧身翻滚躲了过去。
电流劈在钢筋立柱上,将整个钢筋烧得通红,而张异趁机压低身子,冲向秦天,在秦天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抓住他的头部将他整个人砸在地上。电流顺着手臂传遍张异的全身,但是并不妨碍他拖着秦天,把秦天摔在之前被电击的钢筋立柱上。通红的钢筋接触到衣物,热量穿透过去将秦天的后背烧得皮开肉绽。
本来秦天应该及时用冲击波把张异震飞的,但是盛怒之下的他没有考虑到那么多,结果被张异近身了。
“欧啦欧啦欧啦欧啦欧啦!”张异抓着秦天的头部,一次又一次地将秦天砸在了地上,手中散发出的尸气干扰着秦天的心神,让他一直处于神智恍惚。终于,秦天勉强找回来了感觉,释放了冲击波将张异震飞。
虽然张异狠狠地摔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不过秦天也因为张异之前的攻击而有些站不稳了,阴寒的尸气进入头部搅乱了他的思绪,他不敢在这种连站立都勉强的状态下和张异近身战斗,便集中电力,将之化作一杆长枪,投掷向张异的方向。
“接招吧,雷光长枪!”
看着秦天准备射出雷光长枪的那一刹,张异一个利落的翻滚让电击劈在自己身后的钢筋立柱上,同时自己双足发力,嘶吼着全速冲向秦天。
厉鬼嚎的尖利嘶吼夹带着张异藏在其中的法力,和秦天体内的尸气互相呼应,将秦天本来就有些恍惚的神智摧残到了近乎昏厥的地步。看着飞速接近的张异,秦天下意识地将双臂护在身前。这种应对措施当然防不住张异,他压低身子,在来到秦天身前时及时刹住脚步,一记寸拳借着起身之势打在秦天的下巴上。
“呃!”秦天闷哼一声,被张异直接打飞了好几米高,下巴传来的破碎声明确表明了这一击的威力。
八极拳·猛虎硬爬山!
张异没有任凭秦天下落到地上,而是在他落到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位置时抓住他的脚踝,一遍又一遍地把他当成麻袋往地上抡往地上砸!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天啊——”张异大笑着将秦天往钢筋立柱上砸,“你不是说要把碍事的我杀了吗?”他重点让秦天的头撞在钢筋立柱上,“可是你被碍事的我解决了——到头来你才是真正碍事的家伙,才是真的该死的家伙!”他每甩一次,力量就增加一分,将地面砸得布满了裂痕。
被刺激到的秦天本能地释放了冲击波,不过张异早有准备,及时松手并一脚踢在秦天的腰肢上,将秦天踢飞得老远。腿部散发着的尸气渗透进秦天的身体里,腐蚀着他的血肉。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啊!秦天内心被屈辱感填充,不甘心的他不顾后果地用电流驱散身体——特别是头部里的阴气。在承担着身心上的摧残的同时,也拼命思考,这场战斗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
等一下,为什么他要专门选择在这个工厂里?秦天在不断释放电击将张异的藏身之处覆盖着的同时,也思索着这件事。
“察觉到了?”张异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对付你我不打算手下留情太多了,所以就专门找了这个地方来对付你。”
落地声在秦天身后响起,让他连忙转身。利用横梁移动到秦天身后的张异在两人面对面之际,便使出一套连击拳,将秦天打得连连后退。
力量使不出来?秦天在心里惊呼,一股莫名的能量在他体内盘踞着,阻碍着他使用自己的能力。好不容易蓄力放出强大的电流,却因为自己蓄力这段时间而被张异做足准备,及时躲在一根钢筋立柱后面。
身体状况的不适让秦天想要选择撤退,然而张异看出了他的想法,挑衅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为父亲报仇雪恨的觉悟就这么点吗?”
“你给我闭嘴!”秦天果然中计了,在张异的激将法下冲向他藏身的地点。看到了秦天的靠近,张异从钢筋立柱上掰下一根金属条,用脚尖踢在上面。金属条呼啸着刺向了秦天。
雕虫小技!秦天徒手抓住了金属条,顺势用力一甩,扇出一片扇形的雷光,将面前一大片的区域覆盖了,包括了躲闪不及的张异——还有他顺手丢出的一颗手榴弹。电流劈在手榴弹上面,将之引爆,耀光和爆音剥夺了秦天的视觉和听觉。
早已做好准备的张异转过身避免了耀光的影响。在光芒消失的那一刻,张异飞速贴近秦天后在他面前压低身子,借着弯腰之力一拳砸在秦天的左肩上。
八极拳·落山打!
鬼术·蚀脉式!
拳头上缠绕的尸气腐蚀着秦天的手臂。秦天惊恐地发现,自己不单单无法控制左臂,甚至连心脏都在一点点放慢跳动的节奏。情急之下他释放了庞大的冲击波,将张异震飞。
飞到远处,融入黑暗的张异说道:“对付你可不能手下留情。我不会杀了你,不过也不会对你放水,希望你能玩的愉快。”
“你究竟想要什么!”秦天压下自己对身体被腐蚀的恐惧感,用大声的质问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Let's get dangerous!”
张异不知道,自己在梦境中错过的细节近在咫尺——他的表情,那自己希望能够冷静的表情,是笑,是一种抽筋的、近乎癫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