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经过一夜缠绵,吴鹏一直睡到快中午才起来。而一睁眼,就发现楚铭躺在自己的身边,已经盯着自己看了好久。
吴鹏轻抚她的脸颊,微笑道:“老婆,早上好。”
楚铭往他的怀里挤了挤,娇声道:“已经快中午了,还早上好......”
吴鹏一愣:“快中午了?”随即苦笑道,“看来真是懈怠了,毕竟很久没有这么踏实地睡过觉了。”
楚铭这时翻起身,轻轻吻了一下吴鹏的双唇,说:“亲爱的,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请好好休息吧。我要去演武场训练了。”
“啊?这么急呀?”吴鹏有些恋恋不舍怀里那温存的感觉。
楚铭嫣然一笑,答:“我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你就会需要用到我们的力量。在那之前,我必须尽可能的变强。而且......我们可以晚上再继续嘛。”
吴鹏一听就来了精神:“好!那老婆你注意安全。我也准备准备,打算去城里走走。”
“嗯,不要勉强自己呀。”
于是,楚铭换上一如既往的礼服,容光焕发地来到了演武场。但那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吴鹏这边,他也很快穿好衣服,走出了宫门。自从和奥斯顿宣战以来,他就决定要多在民间走走,实时了解社会动态。毕竟奥斯顿自己都说了一个“两年之内”的期限,这和他之前跟艾利克预计的时间相差不多,所以可以猜想奥斯顿多半也会先在民间搞一些动作来造势。
结果也是好巧不巧,吴鹏刚来到帝都中心的广场,就看到一帮人呜嚷呜嚷地往一个方向跑。
吴鹏好奇地拦下一个人问:“哎,兄弟,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被拦下的路人打量了吴鹏一眼,说:“你不是本地人吧?否则不会没听说,一会儿就要在皇家法院开始一场全民公审了。”
“全民公审?”吴鹏疑惑道,“审谁啊?”
“还能审谁?之前呼吁帝国要全面向魔族学习的那十三个人呗!”说完,他便不管吴鹏,继续跑走了。
吴鹏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恐怕不简单了,这是奥斯顿为营造社会风气的第二步行动。自己必须要去看看!于是他也跟着人流跑向皇家法院......
法院外,一名穿着整齐礼服、身材高挑、相貌英俊的青年,正抱着自己的提包,等待着什么。他叫泽纳,是一名刚刚出道的律师,今天是他接手的第一个案子,为那十三个因言获罪的人辩护。所以难免有些紧张。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了吴鹏的声音:“你就是泽纳?”
泽纳一惊,回过身来,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吴鹏笑了笑,答:“你的名字又不是秘密,向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们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我是现任勇者吴鹏,想和你聊聊。”
泽纳一听“勇者”二字,顿时受宠若惊:“我说怎么看您这么眼熟,昨天全国直播的婚礼上,就是您娶了另一名勇者、楚铭大人呀!不知您这个时候来找我,是要和我聊什么呢?”
吴鹏开门见山道:“放弃辩护吧,一会儿开了庭审,无论控方怎么说,你做做样子就好,别太当真。”
泽纳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严肃地说:“恕我不能接受这样的提议。勇者大人,您为什么会如此告诫我呢?难道您的心中没有半点正义吗?”
吴鹏叹了口气,答:“我也想救那十三个人,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个所谓的公审就是做个秀而已,皇帝奥斯顿早就控制了法官和控方律师,他们今天也是来做做样子的,因为结果早就定下来了。如果你一意孤行,他们恐怕还会迁怒于你。到时候,就连我也救不了你。”
泽纳听罢,坚定地说:“我不怕!就算希望渺茫,我也要尽力争取,因为这就是我的理想!况且,今天是全民公审,庭审过程会有无数人旁观,我的准备很充足,有自信用道理说服大家!”
吴鹏摇摇头,说:“如果你一定要以身犯险,就记住一点——对方不是来跟你讲道理的,一定要小心他们的逻辑陷阱。这...就算是我给你的最后一点忠告吧。”
泽塔开朗地一笑:“谢谢勇者大人的忠告,我会记住的。庭审快开了,我就先走了。”
说罢,他便转身走进了法院。
不多时,法院大门也彻底敞开,对普通民众放行,吴鹏便也就跟着人流挤了进去,准备旁听一下这场庭审......
结果,先说结论吧——辩方律师只是泽纳一人,而控方则有五名律师。而且,这场所谓的“庭审”,真是特别不伦不类:
一开庭,控方五名“律师”中便站出一人,义正言辞地说:“被告的言论在社会上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危及了帝国的安全,因此应当重判。”
这第一句话就让辩护席上的泽纳懵了——这是庭审?法官都还没说话呢,不列举事实依据,上来就直接断罪?
更扯的是,法官并没有指出其中的问题,而是直接问泽纳:“辩方律师,该你发言了。如果你无法证明辩方无罪,那我就要宣判了。”
泽纳连忙站起来说:“我会证明辩方无罪的,法官先生。首先,辩方的言论在社会上并没有造成恶劣的影响,帝国的安全也没有因此受到威胁。这是我在开庭前三天走访民间做的一些调查数据,请法官过目。”
说着,泽纳就从提包里抽出了一张数据表,递了上去。
法官也没看,就开始问:“泽纳律师,请问这张调查数据是否有权威的第三方认证?”
泽纳点点头,答:“魔族合众国的民调机构‘提斯特’为我提供了帮助,并可以为此公证。”
控方又一名律师站起来说:“蛮夷之国公证的数据,怎能可信?难道你没有得到任何帝国官方的认证吗?”
泽纳答:“我尝试过取得帝国官方组织的帮助与认证,但是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所以我才找到了提斯特公司。”
控方律师冷哼道:“为什么帝国官方不给你提供帮助,你难道不清楚?”
泽纳顿时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为什么?你问我?”
“肃静!”法官敲了敲法槌,说:“辩方律师,你还能提供更多依据吗?”
泽纳摇了摇头,说:“如果是针对社会影响和帝国安全的,那么没有了。但是法官先生,您不认为应该谁指控谁举证吗?不知道控方律师提出如此指控有什么依据,我想听一听。”
控方第三名律师站起来,大义凛然地说:“从客观角度出发,用理性思考,即可得出相应的结论。你想一想,这个案子的影响都大到要全民公审了,而被告的言论又在唱衰帝国,可谓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此怎么可能没有危害?”
泽纳不由得重申:“请控方律师提供足够的事实依据,不要什么事都用‘你以为’来说。”
控方第四名律师发言了:“据我所知,魔族合众国的数据也多有造假。辩方律师,你如何保证自己手里的数据的真实性呢?”
这时,在下面旁听的吴鹏摇了摇头,轻轻叹道:“话题已经被带偏了啊,泽纳要中计了。”
台上,泽纳说:“魔族合众国的数据当然也会有假的,但是他们各方组织的立场不同,彼此间也经常有竞争和攻击,由此形成一定的制衡。因此,我认为至少可信度比帝国的数据要高一些。”
第四名控方律师淡淡地说:“这种数据调查组织都是有诱导性的,更何况是所谓的‘民调’组织,完全就是以主观为卖点的,你还是太年轻了。”
泽纳答:“真要严格说起来,任何组织都有诱导性,所有人也都有主观性,但也不能怀疑一切,总归是要信点什么吧?”
“既然你也承认魔族的数据有可能造假,那你还如此笃信自己手里的数据?连功课都没有做全的小屁孩,这点智商就敢来丢人现眼吗?”
泽纳眉头一皱,强压怒气、不卑不亢道:“那按照你的意思,咱们谁也别信了,全靠自己脑海中的推断来说事不就完了吗?还搞什么庭审?我的智商可能是不高,但至少比你强一点吧?”
法官见双方快吵起来了,不得不第二次敲动法槌:“肃静!辩方律师,你认为被告无罪,还有其他依据吗?”
泽纳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答:“有的。按照陛下钦定的《神圣帝国律法总纲》中第二章第三十五条明文记载——帝国人民拥有言论、出版、集会、游行的自由。其中言论自由适用本案,被告的言论是受到法律保护的。”
控方第五名律师果断站起身来,反驳道:“言论自由并非所有场合都适用,凡是危害帝国安全的言论都不应该出现,如果帝国不在了,还要法律有何用!”
吴鹏听得嘴角直抽搐——对帝国安全有危害的言论?你凭什么决定这个言论是否对帝国有害?最直观的例子就是地球世界里的晚清:
孙文在当时宣传民主共和的思想,对于当时的华夏来说是不是有害的?短期来看当然是有害的,因为它宣扬要推翻现有国家政权,而事实上华夏大地也确实在大清灭亡后陷入了军阀割据的混乱局面。可是长期来看呢?民主共和恰恰是对华夏最有利的,否则直到今天所有人都还会梳着辫子。
当然,地球上的例子不能在异世界举,因为没人能听得懂。
泽纳当然也只能反驳道:“被告的言论并没有危害帝国安全,我刚刚才提供了调查数据。”
第五名控方律师摇摇头,轻描淡写地说:“所以说你还太年轻了,从历史上看,因为不当言论而危害国家安全的例子数不胜数。比如三十年前的‘三圣石’事件,当时造成了三大贵族领地共十万余人发生暴动。”
泽纳答:“据我所知,三圣石事件最终会发生,恰好就是因为当时的塔布尔公爵限制领地内人民的言论自由,只允许传播‘三圣石显灵,天下即将易主’的假消息。如果所有人都能够畅所欲言,这种低级谣言很快就不攻自破了,怎么会引发如此大的骚乱?”
第一名控方律师紧接着说:“那还有五十三年前的‘苏门河’事件......”
泽塔第一时间答:“苏门河事件是因为......”
吴鹏再次扶额叹息:“泽纳又上当了......那种历史案件多如牛毛,对方一个一个提,你就一个一个地详细解答,总有你答不上来的案子,到时候对方就以那个案子为突破口,一举就能将你击溃。可关键问题的是——这场庭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人在意吗?不是为了翻各种历史旧账的吧?”
果然,泽纳和对方五名律师互相拉扯了半个多小时,说了七八个案子,终于轮到一次泽纳答不上来了。
控方第二名律师说:“一百年前的‘陨星事件’和‘黑水事件’你又要作何解释?”
泽纳经过半个多小时的高强度对线,头脑早就不如一开始那样清晰了,但他仍然依稀记得这两个案子在哪里有详细记录,于是答道:“关于那两个案子,您可以去查阅《鸣圣山方物志》,里面有详细的记载。”
第二名控方律师立刻反问:“我问你问题,你让我自己去查,那我和问一头畜生有什么区别?”
吴鹏听罢差点“噗嗤”一声笑喷了——原来对方也不太了解那两个案子,只是随口这么一提啊......
泽纳终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冷声道:“你每提一个问题我都要详细给你解答,我是你爸还是你妈啊?给你指个路让你自己去查就已经够对得起你了。”
对方得意地说:“哟,这就破防了?开始玩阴阳怪气恶心人了?”
泽纳反问:“是谁先恶心谁的?你连个最基本的逻辑都没有吗?”
这时,法官第三次敲响法槌:“肃静!法庭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控方,该你们发言了。”
于是,第三名控方律师说:“我认为辩方律师提供的证据材料不具有公信力,他没有得到任何帝国官方的认证,因此被告不能脱罪。”
泽纳顿时眼前一黑——合着刚才那四五十分钟的庭审过程全白费了呗?
法官看向泽纳,问:“辩方律师,你有什么需要抗辩的吗?”
泽纳点点头,勉强打起精神来,说:“关于我手中的数据是否有公信力,这个问题我在之前已经有过详细阐述了,我认为控方律师没有资格这么说。”
结果话音刚落,对方就厉声说道:“不要逃避我的问题,正面回答我!”
“我...我逃避?”泽纳是一脸懵逼,只得无奈地点点头:“行吧行吧......”然后又把之前的观点复述了一边。
第四名控方律师立刻说:“那好,我们姑且放下辩方律师手中的数据是否可信这个问题不谈。我认为,被告的言论确实是有损帝国安全的。历史上可以借鉴的例子很多,比如一百一十年前的‘长门峡事件’......”
从这里开始,吴鹏已经看不下去了。因为控方律师明显又开始走上一轮交锋的套路,这是一个轮回,一直循环永无止境,就看双方谁先熬不下去。很明显,辩方只有泽纳一人,当然是他先熬不下去。
于是,结果便已注定——在如此循环了四轮后,第五轮泽纳终于筋疲力竭,面对控方律师的质问,摆摆手说:“不要让我一遍一遍地重复早已说明的逻辑啊!”
控方律师立刻乘胜追击道:“我理解你认识到自己理亏,所以想要逃避了。不如就大大方方地承认吧。”
泽纳有气无力地笑了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开心就好。”
法官见泽纳终于放弃了抵抗,于是毫不犹豫地敲下法槌:“本官宣判,十三名散布不当言论的人危及国家安全,罪名成立,判处三十五年监禁。”
吴鹏看得连连摇头,这个法官恐怕也不是原来的法官,换了一个完全不专业的人来这里充数......
忽然,泽纳举起手来,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法官先生,我不认为十三名被告有罪,如果您一定要判的话,就把我也一起判了吧。”
法官一听,脸上都乐开花了——这么个难缠的刺儿头竟然主动送死了,岂有不判的道理?于是连带着泽纳也判处了35年监禁。
吴鹏悲哀地发出一声叹息。他知道泽纳如此要求是为了什么,他想牺牲自己,来唤醒麻木的群众,让大家看清楚这场不公义的判决。可是,他毕竟太青涩了,完全不了解帝国人的普遍尿性,他们可是一群能用你的血来蘸馒头吃的人啊。
想着,吴鹏便扫视了一眼四周,果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这场判决产生异议,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唉,所以我才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啊......”最终,吴鹏长叹一声,黯然离开了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