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力量的逐渐消退,剧烈的疼痛开始蔓延全身,仿佛无数的铁锤在敲击着伊莉丝的头颅。
此刻的“我”只能靠确认自己的损伤情况在勉强保持清醒。
左腿的本应是膝盖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了血肉模糊的坑洞,整个左脚失去了几乎五分之四。双手欠损的手指加起来超过了六根,无论哪只,现在都基本上丧失了握持武器的能力。
之所在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考虑使用武器的可能性。是因为在片刻的清醒当中,一些模糊的文字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喙嘴兽,俗称长颈兽或者长颈鹿。是最危险的动物之一,它们能在虚荣谷、利维坦海岸、环形山和伽特被找到。有时在利维坦海岸游荡到食人族平原西北部。它们的巢穴里有1到20个喙嘴兽蛋。
是啊,它们。
没错,喙嘴兽这种恐怖的存在,是群居的。
伊萨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因为某种温热的东西迸溅到了她的脸上,然而模糊的视野中只有乔木的树冠。
【是我吃了什么秘药变成了巨人么?】伊萨拉这样思考着,同时扭转头部,将视野缓缓地转向另一侧,一只奇怪野兽的头部出现在了视野正中,它有着六只黑色的眼睛和有如鸟喙般的巨大口器,此刻野兽正茫然地望着自己,嘴里似乎在咀嚼着什么,那是某种类似于人体的东西,或者说曾经称之为伊蒂的东西。
恐惧让伊萨拉清醒了过来,然而剧烈的颤抖和下体的温热似乎刺激到了叼着伊萨拉的喙嘴兽,它轻轻的仰起头,将伊萨拉抛向空中,接着便张开嘴,等待猎物落入口中。
【原来如此,我要死了啊】
无数的影像在伊萨拉的脑中闪烁,有埋头做着记录的威尔金哥哥,有刚烤好面包的艾丽西亚姐姐,有刻意与自己保持着距离的丽姬姐姐,研究着武器图纸的拉冈叔叔,轻浮的法鲁迪,认真的杨……而在片段的间隙,伊萨拉看到了不远处地面上伊莉丝残破的躯体。
【对不起啊,我又搞砸了。】
【明明答应哥哥要和你好好相处的。】
【明明关于弓箭、关于兴趣、关于未来还有好多事情想要请教的】
【……明明我还不想死……】
随着伊萨拉坠向下方的巨口,她眼中的世界慢慢变成了一片雪白……
大地剧烈的震动让伊莉丝重新清醒过来,在耗尽了几乎全部的力量后,少女勉强将脸朝向了伊萨拉她们的方向。然而剧烈的失血已经让伊莉丝的视野变得一片黑暗,不过即使是黑暗也有深浅之分,很快伊莉丝就认识到那些缓慢移动的阴影是刚刚那只喙嘴兽的亲友们。
自己勉强能够分辨的只有近处的五六只,但是显然在更远地方还有其他喙嘴兽正聚集而来。随着意识逐渐清醒,伊莉丝的视野也略微的恢复了一些,离自己最近的两只喙嘴兽似乎在地上啃食着什么,但伊莉丝却无法看清,但很快两只喙嘴兽便抬起了头,各自咬着什么东西的两侧,不知是争抢还是喙嘴兽的分享方式如此,两只喙嘴兽都在向着各自的方向撕扯,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便将那东西撕成了大小两半,有些细碎的东西在其间掉落,而此时伊莉丝才看清,较小的那一半似乎是一条人类的腿。
伊莉丝很想低头确认下自己的腿是不是在连接在身上,但是此刻的少女却已经没有低头的力量,三两下吞下人腿的喙嘴兽似乎并不满足,又开始在四下寻找着什么,很快它便叼起了什么东西,少女蓝色的瞳仁在瞬间收紧了,被叼着斗篷悬在半空者清秀的面容毫无疑问便是伊萨拉。
尽管我清楚地知晓伊萨拉接下来的命运,然而无论是残破的四肢还是僵硬的脖颈都没有给与我任何回应。
【动起来啊,伊莉丝,你为什么不动!?】
喙嘴兽扬了下头,被轻轻抛起的伊萨拉即将落向喙嘴兽张开的巨口。
【动啊!!伊莉丝!求求你……】
伊萨拉已经越过了抛物线的顶点,开始缓缓地下坠。
【无论你是系统还是主神,还是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求求你了,请不要让这种事情反复上演……】
在少女无声的哀嚎中,伊萨拉的视线扫过伊莉丝,之后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神啊……】
伊莉丝想要闭上眼睛,逃避掉这残酷的一幕。然而却发现自己的眼皮如同冻结了一般。紧接着少女发现,不仅是自己,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停了下来,大到喙嘴兽,小到灌木丛叶片上刚刚展开背甲的瓢虫。
自伊莉丝视野之外,某种耀眼如帕拉鲁的光芒将四周的一切照射的恍若白昼。
而在这死一般寂静的世界中,却自光芒处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声音很轻,伴随着摩擦草地的沙沙声。对方的步调很是惬意,似乎完全没有受到眼前巨兽的影响。
脚步声在伊莉丝身后停了下来。
【唔哇,这可真是惨。居然被这种小兽搞成这个样子。】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
【我房间里可是有不少好康的东西哦】
【算了算了,不逗你了。】
【想救他?这对你还不是举手之劳?你可是我最出色的“作品”之一啊。】
声音的主人似乎蹲了下来,用柔软温暖的手摸了摸伊莉丝的额头。
【倾听吧,你记忆深处的声音。】
【感受吧,你灵魂源泉的形态。】
【思考吧,你原初本质的所在。】
呓言般的话语却蕴含着不容我拒绝的力量,我能感到记忆中曾经彼此纠缠的脉络正在解离,而意识深处的某些存在正在松动、崩解。一种从未有过的怀疑涌上心头,“我”究竟是谁,我真的是“我”么。
在一处我永远无法抵达的场所,在一个我从来不曾知晓的方向上,一扇紧闭的大门被稍稍地撬开了一丝小小的缝隙,缝隙中闪耀着无法直视的光芒 ,我十分清楚门的另一侧究竟有什么,但本能的恐惧驱使着我远离它,然而即便如此,自缝隙中透露出来的一丝力量却也已经融入了我的本质当中。
少女的意识回到了敦巴伦南侧幽秘的森林中,此刻的她不着寸缕,那曾经束缚着她躯体的近卫护甲如同尘埃般散去,在她尚未意识到时,蓝白相间的剑道服便已经覆盖了全身,而少女的手中似乎从一开始便持有那刀鞘雪白、纹路扭曲的打刀。
一种奇特的冲动驱使着少女轻启朱唇。
【满开!】
还未来得及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一个仿佛来自遥远的彼方却又发自少女躯体深处的声音响起。
【承认】
四周的空间开始从停滞中恢复。瓢虫张开了晶莹的膜翅,喙嘴兽向伊萨拉伸出了血红的巨口。
来不及深究细节,少女以一种介于飞行和奔跑之间的姿态冲向了喙嘴兽,挥舞的刀刃毫无阻碍地划过喙嘴兽的脖颈,接着转身一脚将离体的头颈踢到一旁,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巨兽被切断的头颅在被踢飞前还在试图修正扭动的方向好将伊萨拉吞入腹中。
伊莉丝如同流星般地冲向下一只野兽,很快,飞散的四肢,剖成两半的躯体,抽搐流淌的脏器便将森林深处的小小空地装饰成了巨兽们的屠宰场。
而穿梭在兽群当中的染血少女,宛如一颗红色的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