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伦多和格纳达,这两个民族之间有很复杂的关系,但这种复杂的关系往简单了说,就是两个民族都曾屠戮过对方。
就像有很多卡伦多人仇视格纳达人那样,也有很多格纳达人仇视卡伦多人,而由其中最激进极端的那些人结成的组织,便是“流沙”。
流沙是在卡伦多全境进行暗杀和破坏的刺客组织,也被认为参与了两年前格纳达人对卡伦多的突然袭击,是卡伦多的心腹大患。
之所以赫卡托能认出这个格纳达老者是流沙的刺客,是因为他注意了格纳达老者的手。
格纳达老者之前对醉酒男人打来的拳头伸出手时,以及刚刚那两个人跑过去,他对着他们伸出手时,手心都在一瞬间变成了紫色。
那是流沙独有的技术——“毒手”。
毒手是通过日复一日地将手浸没在毒药中,从而让手部充满剧毒的技术。因为“手”本身就是武器,再加上流沙通常用的是有潜伏期的慢性毒药,所以可以杀人于无形,因此成为了流沙最常见的刺杀手段。当然,如果身体受不住,很容易死在这个过程中,不过对于流沙刺客来说,这是可以接受的风险。
大多数毒手是无法控制毒素的释放的,所以那只手除了杀人,做不了别的事。但毒手的高手,可以随时随地让毒素出现在手部的任何地方,只是有毒的那块皮肤会呈现紫色。
也就是说,这名格纳达老者不但是流沙的刺客,还是精于毒手的高手。
“不揭发我吗?”流沙刺客说道。
“暂时还没必要,虽然你是刺客,但还没开始杀人嘛。”
流沙刺客笑道:“如果我以前杀人无数呢?”
“或许吧,但在我发现这点前,我愿意相信你没杀过人。况且,虽然你曾对那两人动了杀心,但在他们逃跑时,最后还是放过了他们。所以我猜啊,你可能心肠很软吧。”
赫卡托语气轻松,还微笑着眨了眨眼。他想表现得友善些,但缠满绷带的脸只露出了显得滑稽的笑容。
“你说我这个刺客心肠很软?”流沙刺客先是愣了愣,然后轻笑起来,“有意思的家伙,你捡了条命呢。”
“确实。”
赫卡托松开了抓住对方胳膊的手,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作为回应,流沙刺客也收回了从另一只手的袖子处伸出的利刃,这把利刃在赫卡托说出他的真实身份时,就抵住了赫卡托的腹部。
“但是…”赫卡托的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如果你,或者你的同伙想在这座城市杀人,我是绝不会视而不见的。”
“如果我真要在这里杀人,你想怎么做?”
“那我们就必须刀剑相向了。”
“有人说你喜欢多管闲事吗?”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我都听进去了,但抱歉,这毛病很难改正呢。”
流沙刺客阴沉着脸,走近赫卡托,耳语道:“那就试着阻止我吧,卡伦多人,我可不怕你。还有,你装女人的本事太差了。”
说完,流沙刺客若无其事地走到街上,混入了人群。
被识破了啊。赫卡托心里苦笑道。
……
流沙刺客漫无目的地走在的街道上,一会儿向西走,一会儿向东走,一会儿又向西走,简直是在城里绕圈。
他这样走可不是因为想多看看这座城市,而是感到有一双眼睛一直紧盯着他。
他被跟踪了。
流沙刺客磨了磨牙,心里怒道:肯定是那个绷带怪人,刚才就应该直接宰了他!
他此刻很后悔之前没有捅死赫卡托。虽然当街杀人很容易暴露,但他接受过相应训练,知道如何在大庭广众下杀人,却不被人发觉。
而他之所以没有杀赫卡托,一方面是不想节外生枝,另一方面是因为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
作为杀手来说,难以启齿的原因。
但现在,他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不但怎么也甩不掉那双视线,而且还找不到那双视线来自何处。
在哪里,在哪里,他那身打扮应该很显眼才对!
他环顾四周,双眼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试图找出那个穿着风衣的绷带怪人,但是哪里都没有。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的训练是要让他成为潜伏在阴影中的猎手,在一瞬间夺取猎物的性命。
而不是成为一个连猎手在哪都找不到的笨蛋猎物。
“切!”
流沙刺客转身跑进了一家服装店,随便挑了一件衣服,然后粗鲁地冲进了试衣间。
接着,就没有一点儿动静了。
一直等在试衣间旁的店员见客人一直不出来,试探性地问道:“请问这位客人,您试好了吗?”
没有任何回应。
“我开门了哦。”
店员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试衣间的门,然后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什么啊!”
试衣间里空无一人,而且后墙还被整齐地切开了。
在店员等待的时候,流沙刺客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此处,而且他还换了个模样。
他身上穿着的不再是格纳达的传统白袍,而是卡伦多款式的衬衫长裤,还戴着顶蓝色帽子,而且他现在也不再是满脸褶子的老人,摇身一变,成了个白净俊俏的青年。
现在,他终于不再感到自己被盯住了。
他心中得意,嘴角也微微扬起。
不要和流沙的人玩捉迷藏啊。
然而,当他走进一个无人小巷时,那种被盯住的感觉卷土重来。
混蛋!
“滚出来!”
一个矫健的人影从上方落到流沙刺客前面,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一路的风衣绷带怪人,流沙刺客咬着牙道:“你是怎么跟踪我的?”
赫卡托已经拿出了填充在胸口的稻草,并换回了男人的声音,现在已经没必要伪装了。他微微一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妖术,就是一直潜行在屋顶上,用屋檐和烟囱躲藏罢了。”
潜行是赫卡托的999种技能之一,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这本事可是他在圣帝国游历时,从闻名遐迩的神偷拉金那里学来的。这位神偷最知名的“作品”,是在大庭广众下,从内衣开始,由里到外,偷光了一名残暴女领主的衣服却让她不自知。与他相比,赫卡托还差得远呢。
“我哪怕打扮成这样,你也能认出来?”
“实际上认不出来,所以我确实跟丢你一段时间。”
“那你是怎么又找到我的?”
“龙语啦,Laas Yah Niir 的龙语,意思是生命、探索、狩猎,靠这个我能看到这座城里的所有人。但光靠这个是找不到你的,这座城十几万人呢。不过,充满剧毒的右手太显眼啦。”
流沙刺客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他从没想到,自己得意的绝技有一天会“出卖”自己。
“会龙语的人可不多啊,但我的确知道一个。你是赫卡托吧,那个杀了自己国王的弑君者。怪不得要打扮成女人,还不揭发我,原来如此,我全都明白了。”流沙刺客冷笑道,“你也是卡伦多的敌人啊。”
赫卡托挠着头,苦笑道:“对于卡伦多来说,我现在的确是敌人吧,但我是被冤枉的啦,早晚会拿回清白。而且,卡伦多已经失去一位国王了,不能再失去第二位啊。”
流沙刺客的表情突然变了,冷冷地看着赫卡托,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你的目标是腓力王子,对吧?”
赫卡托提到的腓力王子是胡安国王的长子,也是蕾娜丽的哥哥。两年前,格纳达人发动突袭后,他主张将格纳达人彻底驱逐,和胡安国王发生分歧,愤而离开卡伦多,去了弗朗西斯圣王国。但现在胡安国王驾崩,他作为唯一的男性继承人,即将回国继承卡伦多王位。
腓力王子在对待格纳达人上是出了名的强硬派,流沙肯定不希望他成为国王,再加上赫卡托顺路打听消息,得知他回国途中会经过加的斯,于是便猜想流沙的目标可能是他。
看到流沙刺客的反应,赫卡托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停手吧,你杀了他,情况只会更糟。”
然而,流沙刺客的回应却是:“尸体在说话呢。”
下一秒,流沙刺客突然欺身到赫卡托面前,用完全变成紫色的右手击向他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