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查骑士林塔死了。
死在绿洲边。
不见了他的尸体,也不见了他的马。
遗留在我们面前的,仅仅是血迹斑斑的胸甲和胸甲里的几块碎肉。
“剑呢?”待众人仔细搜索完绿洲后,夏柏菲问。
“没见到。”其中一个骑士回答。
“没有?”夏柏菲皱皱眉,转脸看向蹲在一边用魔法仔细探查碎肉的马库斯,“主教大人,有什么发现?”
“没有魔力残留,”马库斯摇摇头,简单地回答了句。
“没有?怎可能没有?!——它会自己爬出去吗?!没有魔法操纵?!”夏柏菲诧异地询问。
马库斯也跟着皱下眉,却并没有对夏柏菲的无礼表示不满。
——相信现在马库斯的心中也是充满困惑吧?
夏柏菲口中的“它”指的是林塔的遗骨。
根据胸甲中遗留的肉块和胸甲边缘肉末残留很容易相像得出,林塔死后,他的遗骨奋力地挣脱肌肉的束缚,一块块地钻出胸甲,再……组成人形的骸骨?然后像我们之前发现的那样,一步步地离开?
这是什么样的场景?血淋淋的骨头?新鲜的,还带有林塔体温的,不断掉落碎肉的,行走骸骨?
至于林塔的内脏——“沙狐,”老苏克指着不远处还没被黄沙掩埋的脚印,“应该昨晚来过……”
昨晚,也就是几个小时前。
那么……
“向四周扩大搜索!”夏柏菲大声发布命令,“一定要找到它!”
“等等!”我急忙阻止,“情况不明,最好别分散队伍!最好……”稍稍犹豫了下,我伸手向北方一指,“一起往那边找!”
“什么意思?!”夏柏菲双目一闪,“瑟雷斯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昨晚我听到歌声的方向——没有理由。”我回答得跟干脆。
确实没什么理由,只是本能地感觉歌声和林塔的死有关系——即使那歌声可能是我的幻觉。
“……”夏柏菲皱眉想了一会,最终因信任而同意了我这稍显荒谬的建议,“好!就走那边!——出发!”
。。。。。。。。
“瑟雷斯汀你最好回去。”途中,马库斯这么建议,“老苏克也一起。”
“回去?”
“是呀!”老苏克忙不迭地附和,“伯爵大人还是回去吧——死在沙漠不值得!”
“我……”
回去?在现在这个时候?
马库斯建议的没错,我这个废物确实没什么用,或者说是个累赘。
林塔的死让原本神秘的骸骨行走事件多了份意料之外的危险(毕竟之前发现的三具行走骸骨并没有袭击人的举动),而林塔也变成行走骸骨中的一员更是出乎我们的意料。
没有死灵法师操纵,甚至连任何魔力残留都没有——究竟是什么原因?
马库斯的检查有问题?不会,身为教会主教的他魔法绝对是一流的。即便他和我们之间有些芥蒂,但驱逐污秽死灵方面和我们目的相当,并没有欺骗我们的理由,并且,他对我这个肩负代理教皇任务的废人一直很友善,他的话应该可以信任。
也不可能是道术,虽然道术和魔法的区别很大,但从樱的记忆里得知,释放道术的话会有些许力量残留,那些残留在魔法师看来就是一种奇怪的,不知名的魔力残留——而马库斯很确定地告诉我:没有任何魔力残留。
还有什么可能?考虑到沙漠中有个月神废墟,我还特地问老苏克有关月神的传说——可惜的是传说中月神的能力怎么也无法和行走骸骨相联系。
整个事件扑朔迷离。
也许现在真的该和老苏克一起撤回鬣鹰堡——可能的话最好劝说大家一起回去。
可惜不可能。
虽然没有说话,也没有明确的表示,但包括夏柏菲在内的整个骑士队都紧闭双唇,用坚定犀利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周围。
寻找林塔遗骸,寻找着杀害他们同伴的凶手,也寻找事件的起源。
马库斯也不可能回去——他是主教,驱除异端,剿灭邪教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更何况这次行走骸骨事件最值得怀疑的对象就是被教会定为异端的死灵法师。
这时候马库斯也是不可能退缩的。
只有我和老苏克回去?
理智告诉我,这是最好的方式,不仅仅因为我是个废物,老苏克是个毫无抵抗能力的老头,更重要的是,我不能有任何危险。
——该死的命网。
一旦我出事,命网就是自动将樱的生命能量分担给我,我死的话樱也很可能活不了。
为了樱,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额……可恶!
现在的我就像是个舍弃同伴,贪生怕死的小人。
做不到……我怎可能做得到?
即便残废的身体磨去了我的锐气,即便该死的命网束缚了我的精神,但固执骄傲的性格让我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好”字。
我不会去做贪生怕死的小人。
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舍弃同伴。
“考虑得怎么样了?瑟雷斯汀?”大概是觉得我思索得太久了吧?马库斯问。
“与其考虑我的安危……还不如好好讨论下事件发生的可能性,”我摇了摇头,想要把话题岔开去。
现在我能用的只有脑子——这也是夏柏菲和马库斯带上我的原因。
“伯爵大人!”老苏克开口想要劝阻,却被我用手势拦下了。
“老苏克,你可以自己回去的,”我对他说,“放心,佣金照样给你。”
“……恩……我还是陪伯爵大人留下吧?”老苏克那对小眼睛迅速地转了转,显然又有了主意,“反正老苏克我已经活大半辈子了,在最后能跟着伯爵大人精彩下也不错——而且伯爵大人你们也需要老苏克的沙漠知识。”
“……真心话呢?”虽然老苏克说的在理,但熟知他性格的我还是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准备赌一把?”
“嘿嘿!这都被伯爵大人您猜到了。”老苏克大笑着两手一摊,“伯爵大人这么聪明,老苏克我自然觉得跟着伯爵大人胜算还是比较大的哦!”
“这可是赌命的买卖。”我笑着提醒他。
“正因为是赌命,赚的才会大呀!——反正刚刚老苏克我也说了,活得够久了,最后赌一把大的!哈哈哈哈!”
“你们什么意思?”一直倾听我们谈话的马库斯莫名其妙地问,“赌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我笑着转脸向马库斯解释,“回去我会以罗克塔尔伯爵的名义给老苏克一份行商免税文件——啊!对了,马库斯你能不能也帮老苏克弄一份教会的?”
“教会商人?呵!”马库斯明白了,“两份免税文件,老苏克你赚大了啊!”
“嘿嘿,我就当主教大人您同意了——谢谢主教大人!”老苏克两眼眯成一条缝,忙不迭地行礼表示感谢。
“先别急着行礼,”我笑着冲他一摆手,“要有命回得去才行——咦?那是……”
挥手的瞬间我忽然感觉车窗外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伯爵大人?”老苏克也诧异地看向车外,“您看到什么了?”
“那个!”我困惑地指向远处的沙丘,“那个沙丘。”
“沙丘怎么了?”马库斯也奇怪地凑过来,“有异样?”
“我记得刚才是两个的……而且位置也变了,”虽然马车一直在奔驰,但我依稀记得车窗外的沙丘形状,怎么就在谈话的这段时间,沙丘样子就变了?
“哦……那个啊,”老苏克笑道,“那个是移动沙丘,沙漠里很普通的。”
“移动沙丘?普通?”
“是啊!伯爵大人第一次来沙漠自然不知道,”老苏克笑着解释,“沙漠里风很大的,沙丘底部的砂砾被风吹起来,顺着斜坡滚到沙丘顶端,再从另一边滚下去——隔段时间看自然沙丘就像是自己移动位置一样咯。”
“能那么快?”我表示疑惑,“还有,附近哪里有那么大的风?”
放眼望去,虽然偶有砂砾被风吹起,但整个沙漠并没有出现漫天飞舞的沙暴景象呀?
“被那边的沙丘挡住了呀!”老苏克指着远处的移动沙丘,“不信到那边看看去——被风吹起的砂砾绝对能撕裂伯爵大人您的脸!”
“是这样啊……呃!”看着远处的移动沙丘,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然后急忙向车外大喊,“夏柏菲!”
“什么事?发现什么了?”夏柏菲策马贴近车厢问。
“我们从绿洲出发多久了?”
“大概……”夏柏菲抬头看看太阳,“大概四个小时。”
“不觉得奇怪么?四个小时都没发现林塔的骸骨?”
“什么意思?走错了?”
“不是——我怀疑林塔的骸骨并没有走那么远,它可能被沙子埋掉了!”
“埋?怎会?你当我们蠢么?”夏柏菲笑了,“我们可是常年在沙漠中作战的骑士,怎可能发现不了沙子掩埋过的痕迹?笨死!”
“呃!”
好像是这么回事,可是,自从看见移动沙丘后,心中那股挥不去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我们疏漏了什么?
到底疏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