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就是那样，”夏柏菲的表情很坦然，没有一点虚构的样子，“我妹妹她对你的心意不变。”
“呃……弗瑞，去，帮夏柏菲倒杯茶，”我拿起手边水杯，小心地抿了口，借以让自己更加冷静些，同时示意在一边傻愣着的小弗瑞离开——这种尴尬的话题小孩子还是别参与为妙，“你真确定？你确定你告诉过她‘这一年多来的瑟雷斯汀·罗克塔尔’不是我本人？”
“我说了，”夏柏菲点点头，“可莫兰希说她喜欢的不仅仅是这一年多来的你——她早在四年前就喜欢你了。”
“四年前？”
“对，四年前。”
“额……”我莫名其妙地揉揉鼻子，“……四年前我和她有过交集么……”
“你忘了？你打败我那次？”
“我？打败你？”我越发觉得莫名其妙了，“有这事么？……我打败你？”
“看来你真忘了——就是四年前你和我一起执行完任务，去军部复命后来我家喝酒——”
“这个……我有印象，之后呢？”我努力回忆过往那些破碎混乱的记忆，“我记得……那天我们从中午喝到晚上，然后……我记得比剑我输了啊？我不是摔倒了么？——我们比剑和你妹妹莫兰希有什么关系？”
“那天你摔倒前先刺中我的，没印象？”
“没……我只记得一招‘流星剑·刺’然后我就爬地上去了，晕晕乎乎地爬不起身……对了，好像之后你也坐地上了……因为你比我倒地迟，你还嘲笑我来着。”
“对！”说到这里夏柏菲来劲了，“那你还记得是谁扶你站起来的么？”
“好像是个……和现在小弗瑞差不多打的小丫头……她就是莫兰希？”
“是呀！她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你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妹妹什么脑子？”我越是回忆越是头疼，“她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喜欢上我？喜欢上一个满身酒臭，一身污泥，只顾着趴在地上傻笑，之前还刺了他哥哥一剑的混蛋……而且……而且……而且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当时我吐了，还吐了她一身！”
好像当时莫兰希立刻推开我，大哭着跑掉了。
……怎可能因为这种蠢事喜欢上我？
“喜欢你是因为你打败了她心目中的英雄呀！”
“哈？心目中的英雄？谁？你？”
“恩。”
“有点明白了……”
夏柏菲家族崇尚实力，自小拥有出色剑术又时刻保护妹妹的哥哥自然是莫兰希心中最伟大的英雄，一旦这个英雄被人打败，依照家风，莫兰希从此崇拜并喜欢上打败哥哥的那个人不奇怪……才怪！也太奇怪了吧？
传闻中莫兰希小姐可是不亚于拉格西丝公主的，任性高傲的贵族小姐，见到哥哥被人刺伤，自己还被那人吐了一身污秽，遭受如此奇耻大辱的莫兰希小姐怎可能会对那个人心生爱意？不把那人恨到骨头里，不处心积虑地为哥哥，为自己复仇才怪！就算是像三流小说里描写的那样，由恨生爱，也该是屡次复仇计划失败后才萌生爱意——哪里会像我这样？自从那次之后我和她就再也没有接触了好不？之后我再也没来过夏柏菲家，之后我和她根本毫无交集！
“明白了？恩，明白就好……”夏柏菲紧张的脸稍微缓和了些。
“明白个屁！”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简略把刚刚的想法说了遍，“像这种状况，你来给个合理的理由？想要拉拢我也不用拿你妹妹的未来来做陪嫁！”
“可事实就是这样啊？你怎么能不信？”
“你叫我怎么相信？！因为哥哥被打败所以喜欢上打败哥哥的还羞辱了她的人？你不觉得这是三流小说里才会有的笑话吗？再说，那场比试本来就是酒后戏耍，怎么能作数？——你没向你妹妹解释？”
“呃……坏就坏在解释上……”夏柏菲尴尬地陪笑着。
“坏在解释上？你怎么解释的？”
“恩……你也知道，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哥哥被刺伤，好心过去帮忙的自己又被吐了一身脏东西，当时莫兰希还真是想一剑刺死你来着。”
“然后？”
“你想啊，你是我的朋友，当时又仅仅是个意外，我怎能不帮你说话？所以我对莫兰希说，我和你是正式比剑，结果被喝醉的你轻松打败了，你的剑术比我高很多，应该能算得上是王国第一剑士——去找他报仇不是找死么？而且……而且为了消除她的仇恨，之后我时不时又讲了好多你执行的任务故事给她听……”
“于是一个原本憎恨我的莫兰希小姐就这么被她的亲哥哥洗脑，认为我是个远超她那个白痴哥哥的伟大英雄，在加上你们家崇尚实力的家风，进而不可避免地在几年的成长过程中将哥哥描述的英雄当成了自己的偶像，然后……”
“对！就是这么回事！”夏柏菲开心地拍了下掌，“就像雷斯你分析的这样！”
“你这个……”看着眼前这个一步步害自己妹妹掉坑里的傻瓜，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骂他，思索了半天，最终只能憋出一句，“蠢货！”
“嘿嘿……”被骂蠢货的夏柏菲只是异常尴尬地挠挠头，“现在清楚了吧？你说该怎么办？莫兰希喜欢你四年了，而且喜欢的不是一年前阿萨营造的虚像。”
“四年前的我？那不还是个虚像么，是你这个蠢货哥哥给她营造的虚像！”
“额……别管什么虚像不虚像的，给个痛快话，雷斯！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我没好气地顶回去，“你自己搞出来的麻烦你自己解决去！”
“真的可以？”不想此时夏柏菲倒是露出欣喜的表情，“你同意了？”
“同意什么？”
“娶莫兰希啊！”
“娶莫兰希？！哈？！”要不是现在是个废人，我早就跳起来大骂，同时还会对着眼前这个白痴猛踹几脚，“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稻草还是垃圾？你把你妹妹当成什么了？到底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我在跟你说一遍！我是个废人！而且还是会早早死去的废人！还会害得身边人也同样失去生命力的废人！我已经给小荻，给樱带来不幸了！所有接近我的女孩都会不幸的，你明白吗？！就算我曾经是个‘英雄’，可你看看我现在，看看我现在！”一边用力撑着坐椅的扶手，我一边继续怒吼，“我是个废物！你明白吗？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让莫兰希嫁给一个废物？！你脑子有病吗？！”
“不！伯爵大人您不是废物！”可能是声音太大了吧？连出去回避的小弗瑞都听到了，他一把推开门，“伯爵大人您好厉害的，绝对不是废物！”
“……”
“小弗瑞说的没错，雷斯你不是废物，”夏柏菲接口道，“你是我出色的幕僚，就算你站不稳……但你不是还有出色的头脑么。”
“……”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小弗瑞出去后，我由衷地长叹一声，放弃地跌坐回座椅，与其说刚刚是在冲着夏柏菲发怒，不如说是对着我自己，对着自己这个无能的诱饵发怒，再次认清无力现实的我又一次让自己面对一直想逃避的命运安排，无力，憋屈，痛苦，“头脑好又怎么样？我现在这样子是不可能给你妹妹带来幸福的——你也不想莫兰希早早变成寡妇吧？更坏的情况是，她也会被我传染上罗克塔尔家的家族诅咒，和我一样早早死去……”
我，只是个废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