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像是在开玩笑……”罗恩双手交叉地搁上办公桌，用两手拇指托住下巴，冷静而又严峻地来回仔细观察我和另一边的希丝提拉，“像您这种半夜突然拜访……应该不会是为了什么无聊的事，那么……”
不知道哪位哲人说过，知道接受，永远比未知否定来的重要。
这句话用在眼前罗恩商会的少主身上应该说是正合适。
我还真没想到，这个年纪看起来与我相仿的少主，竟然在短暂的不耐烦之后，展现了一个远超他年龄的经验和慎重——首先接受不合理，然后从不合理中寻找答案。
情绪转变很快，我……自叹不如。
从刚进门的交流中我可以得知，眼前这个罗恩，拥有着绝对的自信和骄傲——那是对自己商会实力的骄傲，认为自己可以和拥有伯爵这个爵位的贵族平起平坐的骄傲，如此骄傲的人，在面对深夜突然拜访，又带有戏耍意味话语的我，竟然很快冷静思索原因——如果我是他，早就不耐烦地命令执事送客了。
“难不成伯爵大人您现在是在考验我？”罗恩虚掩在双手后的嘴角微微笑了下。
“……”我双手一摊，不置可否地跟着微笑了下。
“首先在下认为伯爵大人你确实想和我们商会进行贸易，”意识到自己猜中的罗恩冷峻的脸庞稍稍放轻松了些，“既然您选这个时间段拜访——只能走偏门进来的时间段——说明伯爵大人您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您和我们商会之间的接触，之后么……恩……您说您真不知道贸易什么，如果伯爵大人您说的是事实的话……那么你我之间贸易的应该不是具体的商品，而是……某种契约？”
“差不多。”和聪明人交流确实是种享受，但我还是想再接着观察罗恩的真正实力，“那您可以猜出是哪种类型的契约吗？”
“您都来我们商会了，还能有什么类型的契约？”罗恩再次把身子靠回椅背上，双手自信地放回胸前，“一般贵族和我们商会定的契约也就那么几种，需要隐瞒的并不多——在下猜您是准备以商队通过您领地的关税为筹码，想换取我们罗恩工会的某种援助。”
“啪啪啪……”用右手指尖轻轻拍着左手的掌心，我由衷地赞赏道，“漂亮！看来我没找错人。”
“承蒙夸奖，”罗恩谦虚地低了下头，“既然在下也让伯爵大人您满意，下面是否可以谈正事了？”
“简单地说，我想赚钱，”既然彼此都对对方有所了解，我也没必要再和他客套下去，“虽然是继承了祖先的名号，但本质上我,瑟雷斯汀·罗克塔尔，也就是个普通的新晋贵族，领地不算太大，年金也就两百金币左右，和那些世袭贵族比起来实在太少——连一次像样的宴会都开不起。”
就这个？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刚开始准备专注倾听的罗恩眼角闪过些许失望。
“我不想在那群老贵族面前丢脸，”无视罗恩的神情，我自顾自地说下去，“本来从一介平民突然继承家号当上伯爵就够让那群老家伙恶心的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我连经营领地的手段都没有，那还不被他们笑死？——所以我才今晚偷偷来找你们罗恩商会，想要请你们协助我赚钱。”
“可是您又说您不知道要贸易什么。”
“是呀！”我再次摊开双手，“我又比不过你们商人，我对商道根本一窍不通，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个……”罗恩皱起眉头，显然我刚刚的话语远远低于他起初的期待，“您是传闻中‘红眼的流星’‘帝国的智将’……以您的聪明才智，寻找一条赚钱的路子，应该不难啊——我们商人有句俗语，相信您也听过‘世界遍地是黄金，只要您有心。’您怎么会找不到方法？”
“我说了我不懂啊，赚小钱容易，”我无谓地耸耸肩，“你也知道，这两年教会一直在针对魔界搞南方大远征，作为要塞据点的罗克塔尔城现今变成了南下商贸的必经之路——向着来往的商队收取点税金是笔很轻松的赚钱买卖……可是就靠那点税金，我的资产又能涨多少？一年一百？两百？总之不够用啊——我需要哪种‘有如魔法般’快速增加财富的方式。”
“这个……”罗恩为难地措着词，“这个……这个……我觉得您应该去找炼金工会或是魔法学院，前者可以帮您调查下您领地内的矿产和调整冶炼技术，后者么……依靠魔法师那些丰富的知识，说不定真能帮您实现愿望。”
“找魔法学院？”我撇撇嘴，“你真爱开玩笑——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你们罗恩商会求助么？塞拉港这里的商会又不止你们这一家。”
“哦？为什么？”罗恩稍稍欠了欠身，表示对此很感兴趣。
“因为塞拉港很繁荣——很难以想象，几十年前这里仅仅是一个小渔村。”
“您的意思是……”罗恩显然不明白我这个时候提到塞拉港做什么。
“在这里建造港口是一步妙棋，”我接着说，“这里确实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海岸线长，岸边临海的礁石下，是深达数十米的海水——请原谅我说的这么直白，建筑工程这方面应该对这个海深有专门的名词，可惜我不专业……”
“没事，”罗恩做了个请继续说下去的手势。
“看着这样繁荣的，可以随意停靠大船的港口，我不禁想‘起初决定在这里建造港口的人，是多么明智，多么有远见’，你说是不是？”
“这可是这里的领主，海科拉努伯爵大人的功劳。”
“可是，我听说……”我故意在听了罗恩的话后皱了皱眉，借以表示对他话语的不满，“我听说当初向领主建言的可是你们罗恩商会——连建设港口的资金都是你们罗恩商会提供的。”
“这个确实是真的，”罗恩并没有否认，“当年这里的负责人是在下的叔父，向领主建言建造塞拉港，并使其变得繁荣富庶，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杰作——不过，最终塞拉港建造决定权是在领主海科拉努手里，所以这份功劳我们商会可不敢享有。”
“所以咯——罗恩少主你明白我来找你们的目的了吗？”
“您是说想要把罗克塔尔城建成一个繁荣的城市？”罗恩眼睛亮了，“想委托我们商会协助建设？”
“有兴趣吗？”我挑衅般地看着他，“在一个土地并不富饶的地方，在一个北上南下都必经的要塞城堡，建立一个繁荣富庶的商业都市？”
“……”罗恩没有回话，只是用手指轻点着桌面，借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
“我可以向你承诺，”时机差不多了，我决定再次给罗恩的心理天平上加上一块砝码，“在我罗克塔尔家的领地内，为你们商会提供所有你们所需要的便利——比海科纳努伯爵给你叔父的承诺更多，我也知道，对于你们想赚就能随便赚到一座金山的商会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亲手建造一座繁荣的商贸都市更有意义，对么？将来这座新兴的都市广场上矗立你罗恩少主的铜像也是可以的哦！”
“您说的是真的？”太过丰厚的条件反而让常年与商人来往的罗恩警惕起来，“您不觉得太过优待我们商会了吗？”
“只要你能帮我赚足够多的钱，”我再次摆开一般贵族应有态度，“不仅仅是功勋上，我要在金钱上也压倒那群老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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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雷斯？”离开罗恩商会，回望礁亭的路上，趁着周围没人，希丝提拉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角。
“什么事？”
“您……不高兴？”希丝提拉闪着她那已然能看透我心的琥珀双瞳，怯怯地问。
“有点……”我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罗恩少主不是答应帮您赚钱了吗？一切都按雷斯您的意思，连契约都签好了，你怎么……”
“可能……我找错人了”无奈地苦笑了下，再猛地甩甩头，想要借此驱走内心有些失望的不快，关于这件事，我还不想对希丝提拉说太多，于是便转换话题道，“明天我还会去钓鱼，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留在望礁亭帮席琳姐。”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