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直说吧——说这句话时,我有些期待地扭头看了看背对着的房门,又看了看办公桌侧边透亮的玻璃窗,窗外的天空一片漆黑,相邻的街道上也只有几个卫兵在来回巡逻。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都挑衅到这个地步了,该现身了吧?
“在等他们出现?”罗恩很快明白此时我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恩,我觉得今晚是他们的好机会,本来不确定,但现在可以肯定是他们必须把握住的机会。”
“为什么?”罗恩微微侧头表示不解。
“还不是你发现的秘密?”我指了指商贸图,“原本他们应该很有信心不会被人发觉,所以才不着急行动——可是现在你发觉了,也就是说明天这份商贸图会交给马库斯神父,之后自然会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你说今晚不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了么?除掉我,隐藏秘密,说不定还顺带除掉你这个知情者。”
“恩……有道理,”罗恩赞同地点头,同时摸着下巴上不算浓密的胡须。
“不过前提是你发现的秘密是不是真的——别管他们了,你详细跟我说说,声音最好大些。”
“让他们容易听到么?呵呵,像雷斯你这样明目张胆的诱饵还真少见——你看,几年来有很多比较普通的商贸路线,”罗恩指着收缴文件绘制的那张,“这几条路线是由塞拉港出发,送往一些矿场村庄或是工坊什么的,利润都很薄,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
“然后?”
“你再看我们商会这张,”罗恩又说,“也有这么几条类似的商贸路线,利润也很薄,商品种类和那一份也不一样。可是……要是把两张图上面同一路线上的贸易商品综合起来看,就有意思了。”
矿工容易的寄生虫病,需要硫磺。
药剂师购买红砂来驱虫。
然而,在炼金师的手中,将硫磺燃烧后的气体用水吸收,再加上催化剂和铜,就可以得到蓝晶石。
而蓝晶石加上红砂蒸馏出来的水银,就可以很轻松地将银矿石里的银给变出来(炼金师把这一过程称为“置换”)
这个方法比传统的银矿获得银的方法简便省事得多。更重要的是,可以用于含银量低的银矿石以及银的提纯。
海克托努事务所利用海路从其他地方买来红砂,再卖向矿场。
罗恩商会有固定向矿场矿工提供硫磺的商路。
两条商路集合起来,可以大大提升银矿场的产银量。
类似的商路还有很多,向某个村庄进口用来染色的包浆草,从另个铁矿场顺道带回些矿渣,当两条商路交汇时,可以做出很多贵族喜好的致幻剂;大量进口屠宰场废弃的动物骨头,另一条商路送来低质金矿石——两者在铁匠的高温熔炉里可以得到高纯度的金块。大多数类似的商路,都能起到彼此相加后提升当地的作物产量,矿场采伐场收益,甚至直接提升当地经济。其中有四条商路更是像塞拉港那样,直接支持了当地村庄,让其发展成城镇。
“单看其中一条商路,没多大意义,利润也很薄,但两条商路加在一起,获得的收益却十分可观,要是再补充上一条可能由其他商会提供的商路……那几乎可以用巨资来形容了。”罗恩最后总结道,“而据我所知,那些矿场工坊村庄什么的,每年上报王国或领主的收益并不高。而这些神奇的炼金术,我也只是简单听说过,具体怎么操作,像用料的多少,温度的控制,成品的成色都是作为国家级的机密,只有国王授权的地点才能使用的。”
“也就是说,那些地点,很可能……不,一定就是非神协会用来隐秘聚集财富的据点,毕竟非神协会拥有着各行各业大量顶尖的精英——也许那些制银炼金的方法本就是非神协会流传出去的——呵呵!罗恩,正有你的,”听了他的解说,我佩服道,“真是条大肥鱼!”
“鱼钓到了,下面你准备怎么做?”
“还用问?当然是一个个破坏啦!”我毫不犹豫,“等你把整理好的资料交给马库斯,然后我就能和马库斯所属的教会组织一起行动,他们正面取缔,我暗处捅刀——能砸的就把它砸掉,能摧毁的就把它摧毁掉,能烧的自然就……恩?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烧焦的味道?”
“好像……”罗恩跟着我嗅了嗅鼻子,“还真有……好像是什么烧着了?”说着,罗恩站起身,想要走出办公室看看究竟。
门,打不开。
同时门和地板的夹缝里,开始渐渐弥漫进烟尘。
“额……失火了?谢奥多!谢奥多!”罗恩诧异地挠挠头,一边用力推门,一边大声喊他的执事,“谢奥多!”
没人回应。
“别喊了,”我注意到窗外也开始冒出浓烟,“看来不是普通失火。”
“恩?”
“非神协会……”此时办公室门打不开应该不是巧合,我走过去用手一起帮着推了推地罗恩努力想要推开的房门,“看来非神协会是想要将秘密和我们两个一起烧死……”
“看来是,”罗恩很快掌握了现在的状况,于是放开推门的手,“好在这里是二楼,走窗户?”说着,他快步走到窗前——
“闪开!”我一声暴喝,然后猛地将罗恩推倒在地。
于此同时,“咻——”的破空声响过,漆黑的弩箭穿过窗上的玻璃,直直地插在对面的墙上。
“蠢货!”我骂道,“既然想把我们烧死,怎么可能不想好封掉窗户?!”
“我又没战斗经验……”罗恩不满地回了句嘴,然后简单地扫视了下四周,“现在怎么办?出不去,等救援?”
门口弥漫进来的浓烟越来越多了,透过门缝,我们可以看到门外的走廊上,猛烈的火焰在噼啪作响。
“伤脑筋……”我无奈地摇摇头,“最好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
“自己想?”罗恩不解,“外面不是有很多城镇守卫吗?难道他们看不见里面着火了?”
“看是能看见……”知道答案的我无奈地苦笑,“可是我来之前特地嘱咐他们,不论发生什么意外,都不允许离开岗位——我觉得现在他们一定以为这场火是我特意放的……”
“你这个……”罗恩想要开口骂人,可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最终只能咽了口吐沫,忿忿道,“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没考虑到这一步?!”
“我也觉得我很聪明……”我稍显尴尬地揉揉鼻子,“可是我还真没想到他们会用放火这么低级的方法来消灭我们和证据——原本我以为可以和他们正面交锋来着。”
“正面交锋?你以为非神协会会愿意和你直接接触?”罗恩撇了撇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觉得他们有和我面对面交谈的必要……”此时窗外火势越来越旺,打错算盘的我再次尴尬地揉揉鼻子,“喂,罗恩,你这里……有没有什么逃生通道来着?”
说话间,脚下的地板缝里也开始渗出浓烟——看来不仅仅是二楼,连我们脚下的一楼也全部被点燃了。
也是,既然窗外的烟都那么浓了,怎可能仅仅就是二楼失火?
“有是有……”罗恩很是无奈地看看自己的办公桌,“本来可以从那里直接掉到一楼的,可现在这个状况……估计掉下去会被活活烧死。”
“在这里也是被烧死,”我有些感到奇怪地看着眼前的罗恩,“看起来你不紧张?我们快被烧死了哦!”
不想听闻这句话,罗恩反而是带着轻松的微笑地看向我:“你不紧张我紧张什么?——你那么轻松,应该早就准备好脱身的办法了吧?”
“额……我是因为你不紧张我才不紧张的……这里不是你的地盘么?”终于明白事情严重性的我回看着同样将轻松微笑僵在脸上的罗恩,“我的意思是,主人都不紧张我紧张什么?”
“啊……”
“额……”
“哈哈哈……哈哈!”两个聪明过头的家伙终于忍不住一起大笑起来,“完蛋了!被你害死了……”我们彼此指着对方,“现在给我快想办法!”两人异口同声,“额……哈哈哈哈……”两人又一次一起发出苦笑。
房门外已经传来吱嘎的东西倒塌声,估计这个二楼房间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吧?现在就算吉鲁库和他的城镇卫兵发现异常也来不及救援了。
麻烦……
终于开始焦急起来的罗恩伸手抽出办公桌的抽屉,把它高举到窗前——“咻!”破空声瞬间响起,薄薄的抽屉木板根本挡不住强力的弩箭。
看来找东西当盾牌从窗户强冲也不行啊。
“唉……本来想留几张手牌的……”无奈地挠挠脸颊,我抱怨地嘀咕道。
“哈?你有方法?!”罗恩扭头瞪了我一眼,“还不快用?都什么时候了?还藏着掖着?!”
“真心不想用,”明知现在逃脱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我还是有些犹豫,“暂时我还不想杀人——不是说你,别一脸防备的样子!——我是说,要是我亮出这张牌,有个人就必须死了。”
“你朋友?”
“朋友倒是算不上……”思索了好一会,最终我确认亮出这张牌是逃脱的唯一方法,于是放弃到,“算了,反正人迟早要死的,顺便还能卖个人情……虽然我不大喜欢……”
“能不能别在那里废话了?!”此时已然一脸焦急的罗恩冲我大吼道,“能不能快点!火已经烧进来了!”
“恩恩,我知道,”我抬眼看看正在被火舌吞噬的房门,下定决心地长叹口气,“喂,罗恩,一会搂我的时候别太用力——我不喜欢被男人搂着的。”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