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好奇我什么？”韦兰皱着眉问，“都什么时候了，沙伊先生你还好奇这个？”
“不仅仅好奇这个，”我微微向后挪挪身子，让自己更为舒服地靠上木质的椅背，“我还好奇为什么你这个铁匠老大会去参加战斗——就是那场对多兰纳克王国的侵略战，啊！对了，你们塔耶克人称它为‘侵攻战’。”
“随意打听别人隐私可不是好习惯，”韦兰脸冷下来了。
“不方便说？”明知他不高兴，但我还是饶有兴趣地追问。
“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大家都知道，”韦兰回瞪了我一眼，“我算是半个卫国人，行了吧？！”
“半个？”
“没落了——和沙伊你一样，”替韦兰回答的是大胡子李·奈阿斯，“韦兰家原先也算是塔耶克的贵族，家道没落后才去做铁匠的——老国王征召军队，身为下级骑士的他必须参战。”
“哦！”虽然和我料想的差不多，但我还是作出恍然大悟状，“难怪刚见韦兰你的时候你在看书——当时我还奇怪呢，铁匠怎么会认字，还会认真读书，原来你以前是贵族，上过贵族学校啊。”
“恩。”韦兰点点头，阴沉着脸，一副不想和我多谈自己过去的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你会有新的铁匠技术，受铁匠们尊敬并被推举为铁匠老大的原因之一吧，”无视他的不满，我自顾自地又分析了几句，然后看向他身边的石匠工头托罗姆，“那托罗姆先生您呢？新国人？”
“……”托罗姆没有说话，只是自豪地扬了扬自己的右臂——他的右臂内侧，和娜乌加一样，醒目的烙着奴隶的印记。而他的表情——显然因为我对韦兰过去的追问也引起了他的不满。
“下面就是……”我轮着将目光扫过去，接着问纳劳会长，“可以问么？会长先生？”
“沙伊先生你究竟想做什么……”纳劳会长无奈又困惑地轻叹口气，“卫国人。”
“卫国人？”我夸张地皱皱眉，然后来回看看托罗姆韦兰和他，又看看酒吧里的其他酒客，“首先请原谅我的冒失，会长大人，我有些好奇——印象里身为前贵族的卫国人并不是很受曾经是奴隶的新国人的喜爱，可看他们对您……”
“就算是贵族，也有朋友是奴隶的，不是么？”纳劳会长不悦地打断我的话，“相信你自己也清楚，商人如果连自己的奴隶都不值得信赖的话，根本不可能赚到钱的——就像沙伊先生您的女管家一样。”
“呵呵，”我笑道，“大致我算是明白了。会长大人以前在奴隶中的口碑就很好，所以新塔耶克成立以后由您来做商会会长再合适不过——商会会长这位置如果由新国人来担任肯定会遭致那群卫国人——贵族——的不满，若是由卫国人来做会长么……大多数从事与商业有关生产劳动的都是新国人，如果卫国人会长得不到新国人支持的话这个职位也做不长，是么？”
“还有一条，”李·奈阿斯适时地又插嘴到，“纳劳会长原本就是王族旁系的长老之一，身份地位在塔耶克很高的。”
“王族旁系？”我打趣道，“不会是支持老国王那一系的吧？”
“碰！”
听了我那句话，沉稳至今的纳劳会长再也按捺不住了，只见他重重地将酒杯往桌面一顿，“沙伊，你玩笑开大了，”他阴沉地看看同样阴沉脸的韦兰和托罗姆，“看来沙伊根本不需要我们的好意，韦兰，托罗姆，我们走！”说完，他拄着长杖慢慢站起身，“李，谢谢你的协助——”
“喂喂喂！纳劳你急什么啊？”李·奈阿斯急忙起身跑过去阻拦，“刚开始有趣你就要走——沙伊你也是，有什么话直说好不好？一点禁忌都没有，把纳劳气走了，还有谁能帮你？！”说着他冲我一瞪眼，“还不快道歉？！莱纳哈克……算了，你小子还是闭嘴——瓦拉比那！你也劝劝沙伊！”
“对不起！”
其实就算没有李·奈阿斯的阻拦我也准备这么做的，可毕竟我是残疾，动作比李·奈阿斯慢了不止一步，搞得好像我们大家都欠这大胡子人情似的……算了，就当是他的功劳吧！最多再多请他瓶酒好了。
“是我错了！”高声认错的同时我双手撑着桌沿，努力半支起身子向着他们弯下腰，低头道，“会长先生，韦兰，托罗姆，请原谅我沙伊的冒失！”
“……”
“还请会长先生您先坐下，”见对面没有回应，我继续低头道，“至少请听完我沙伊这么问的理由。”
。。。。。。。。。。。
“说吧！”重新落座后，纳劳会长根本无视李·奈阿斯讨好递上的酒杯，冷冷地问，“沙伊你想要怎么样？”
“我——”
“你要是再敢拿禁忌来开玩笑别怪我们！”韦兰恼怒地提醒了句。
“好的，”我冲他笑笑，然后坐直身子，正色道，“下面坦白说吧——我沙伊，拉格·风·沙伊，真心感谢在座诸位对我的关心，你也是（最后这句我是对听李·奈阿斯话老实闭嘴的莱纳哈克说的），可惜，我沙伊并不想向贝鲁莫低头认错，啊——请你们先听我说完——我也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也知道再和贝鲁莫这么闹下去会给你们塔耶克的商会带来困扰。”
“所以沙伊你想怎么做？”李·奈阿斯抢着问，“你是不是已经有漂亮的解决方案了？”
“为什么你说‘漂亮’的时候有种‘看戏终于等到高潮’的感觉呢……”对着这个喜欢看热闹的大胡子，我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你看戏也总要出个戏票钱吧？老是在这里白看我演出——还老要我请客！”
“少废话！快说！”李·奈阿斯催促道，同时，他还不忘俯身在纳劳会长耳边用我肯定能听到的声音说上句，“之前老子说的没错吧？这小子早就想好对策了！”
——人是我带来的，就是来白看你表演了，怎么样？！
这么公然挑衅？！死大胡子！
可恶！这笔账我先记下了。
我冲他狠瞪一眼，然后对纳劳会长说：“确实就像大胡子说的那样，我是有应对计划——可这计划不是很完美，而且对大多数新国人开的商户来说是有利的，可是对卫国人来说么……我就不知道有没有利了。”
“所以……”纳劳会长认真地盯着我，“所以你想确认我们几个支持的是新国人还是卫国人？”
“就是这样，”我坦诚地点点头，“就是方法过份了些。”
“无妨！”纳劳会长摆摆手，“要是你的计划真的能对我们塔耶克的大部分商户有利的话，我可以原谅你。”
“我也是。”韦兰跟着说。托罗姆也跟着点点头。
“雨季就要结束了，”我扭头看看窗外已然小了很多的雨滴，“塔耶克著名的夏日祭典也快开始了，是么？”
“……”他们不回答，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将话题转换到即将到来的夏日祭典上来，包括一直看戏的李·奈阿斯。
“听说新塔耶克的夏日祭典都由塔耶克的商会负责筹办，每年你们塔耶克的商户们都会自愿为夏日祭典捐赠一笔力所能及的金钱——不知道夏日祭典准备资金里允不允许外来商人捐赠？”我问纳劳会长。
“沙伊你要捐赠？”纳劳会长困惑地眯起眼，“没人会和钱过不去——我们很欢迎外地商人捐赠的，不过……”说着他摇摇头，“你以为捐赠一笔钱就能平息所有指向你的怨气？不可能的。”
“那是因为捐赠数目不够，”我笑道，“若是一大笔捐赠呢？大到足以让本地商户不再需要捐赠的程度呢？——比方说……十万金币？”
“十万？！”纳劳会长倒抽一口冷气，“沙伊你是在开玩笑么？”
“十万金币，现金，”我点点头，同时肯定地用手指向一边惊呆了的瓦拉比那，“一会会长先生您就可以带人去罗恩商会提钱。”
“十万金币？！大人您疯了？！”瓦拉比那暴吼道，“十万金币！”
“沙伊你真疯了……”同样发出感叹的还有韦兰、托罗姆、莱纳哈克，以及，看戏看到眼珠子都快惊讶地掉出来的李·奈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