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说?
一边一步一步地走上木质楼梯那吱嘎作响的台阶,一边思索着。
麻烦。
昨天希丝提拉刚向我表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今天就出了这么档子事。
这两件事……应该就是一件事吧?
想不到奥辛的话语给她打击那么大,竟然让她一改平时怯懦犹豫的性格,忙不迭地跑上楼躲避——这也能看出被戳穿的这件事在希丝提拉心理占据多么重要的位置。
也是,在大叔那里时,扎希卡给我看过她的简单资料——希丝提拉才十五岁。
十五岁就不是处女了……发生这件事的时间应该更早,从她那慌乱羞耻的态度上看,一定不是自己愿意的,也许……是个噩梦。
也许,这就是她想变强的原因。
可恶!这个伤疤本该希丝提拉自己隐藏一辈子的,(也许等时机成熟她也会自己告诉我,像昨天那样)偏偏被那该死的奥辛用这种混蛋的方式给揭开了。
她那么在意……
抬眼看看楼道尽头我们的房间——门虚掩着,朝阳的余辉从未关严的门缝中透了出来。
一跑进门就忙着去哭啊……连随手关严门的细节都注意不到了——也就是说……这,在希丝提拉心中,一定伤痕很深吧。
那我……该怎么安慰她呢?
不知道。
还是,先帮她把门关好,免得她哭泣的声音传到外面来吧?之后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想到这里,我慢慢走上前,用尽量不打搅她的动作,伸手握住门把,然后……
恩?怎么了?怎么……头……好……晕……
困惑间,我身子一软,两眼发蒙地昏倒在地。
。。。。。。。。。。。。。。。。
在看着我。
远远地。
冷冷地,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本不该有表情的面容上,竟然露出了一抹微笑。
满意,又轻蔑的微笑。
我很期待。
它说。
然后扭过头,用另一种柔和的目光,看向远处那粉红色的人影。
那是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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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
四肢熟悉的酸痛将我从昏睡中叫醒。
这是……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房间。
熟悉的床铺,熟悉的……希丝提拉。
“雷斯?醒了?”伏在床沿的她,双目依然红肿,问询的语气是那么地关切,“要喝水吗?”
“我……”稍显艰难地发出回应,声音沙哑得可怕。
“席琳姐来看过你了,”希丝提拉轻轻将水壶倾在我唇边,“说你是劳累过度,身体太虚——这几天你一直在熬夜。”
“哦……”缓慢地吞咽下几口清水,感觉舒服了许多。
“其实……我没跟席琳姐说,”趁着我喝水的时候,希丝提拉再次关切的问,“感觉上雷斯你现在力量好弱……是不是需要再次……杀……杀……杀……人……”
对,希丝提拉是个法师,她应该或多或少能感觉到我体内生命力的强弱。
“前阵子不是刚杀了那个神父么。”我简单地回答了句,“这方面不用你担心。”
其实……我自己很清楚,刚刚苏醒时内心那熟悉的空虚感,确实是生命力不足的证明——为了让德里克沙克神父变成的干尸有一种像是吸血鬼但又不是吸血鬼作案效果,刺杀神父后我并没有完全吸收神父消散的生命力,而仅仅是吸取了一小部分。
看来这几天过份的熬夜让这本以为够用的生命力消耗得更快了呢……
“席琳姐什么时候来的?”我问,“现在几点了?”
“席琳姐刚刚又来看过你一次……现在……大概三点左右吧?”
酒吧白天营业到下午两点,然后席琳姐收拾下屋子,空闲了再来看我——三点,差不多。
“去把药拿来……一颗半,”我忍着四肢的酸痛支起身,“然后你去找席琳姐换套衣服——要穿一套配得上我的女执事身份的制服,然后我们出去。”
“啊?你现在……”希丝提拉愣了一下,但还是决定听从我的吩咐拿来了药瓶,“老吃这个药不好的……”她担忧地倒出两粒药丸,再将其中一颗用力掰开,“不是说最多只能吃一颗吗?”
“我还有些不舒服,多吃点镇痛——一会换衣服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找根贵族常用的那种手杖。”
“好的,”希丝提拉低应了声,转身向门外走去。
“呐,等一下,就站那里,别回头,”看着她那即将离开的身影,我又低声呼唤了句,语气,尽量让语气显得柔和,“就这样听我说。”
“是……”
“你的事我大概能猜到些,”我谨慎地措着词,“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我……我只想说……我不介意,昨天你说你不想留在望礁亭,想跟着我……那你要做好辛苦的准备,最终也许还会丢掉性命,有这份觉悟的话……有这份觉悟的话……那……”说到这里,想到自己的命运,想到自己是龙的诱饵的我着实犹豫了好一会,“那……请允许我先说……说句对不起,为我强夺了你的未来,道个歉。”
“……雷斯……”沉默了好一会,保持着背对着我的身姿,希丝提拉在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谢谢你的温柔……”
“我……”
“不用否认……我知道的……”希丝提拉微微摇摇头,声音却哽咽了,“还……还……还记得刚来这里的那晚吗?”
“那晚?”
“那晚……我就决定了,决定跟着雷斯你,就算是……就算是……就算是我报……报……报……报了仇,我也会跟着雷斯你的……”希丝提拉说报仇的时候声音很小,看来心理的那道坎还是很高,之后她的语气却变得异常坚定,“我是你的女仆,就像以前说过的那样,当你需要的时候,请您用那把夜雨……杀了我!”
说完,希丝提拉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开去。
我的心,却跟着她那跑下楼梯的脚步,一起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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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为我牺牲,和樱,和露丝雅,和拉格西丝,和小露卡一样,像……小荻一样。
和她们,一样。
自认为自己没有做什么让她能倾心的事,没有,一件也没有。
那……
难道……身为龙之诱饵的我,再次发出了诱骗爱情的香气?与我在一起久了,她也受到了我身上诅咒的影响?
回想刚刚昏迷时看到的那个“它”的眼神,满意又轻蔑的眼神。
我很期待——它说。
难道说……本该追随樱而去的“它”,又回来了?又把注意力转回我身上了?
我是不是该……赶紧远离她?
该死!偏偏刚刚又对希丝提拉作出了那样的承诺!还在她心情如此起伏不定的时候!
等等!希丝提拉现在心情起伏不定,会不会,会不会她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她本就不想活了?一个柔弱怯懦的女孩?加入盗贼行会,跟随在我身边做令自己恶心的肮脏的事,支持她的,是不是那个变强后好去复仇的愿望?是不是……一直支持她活到现在,支持她坚持忍受一切的愿望?也就是说……她本就是准备完成复仇心愿后无憾地去死,如今决定复仇之后为我牺牲,是又有了个活下去的动力?
如此执着地复仇——也许,希丝提拉的故事,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希丝提拉的那番决心,是龙的诅咒,还是她自己的心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