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撞破窗户的瞬间,我还未来得及感受世界的开阔,便觉一股强烈的对流骤然袭来,但这是在我预料之中的状况,当即是借助着上升气流凌空一翻,凭着异于常人的指劲,整个人牢牢扣在墙壁之上,十根手指好比刀刃般直接穿透墙壁。
「〈米斯特汀〉!」
——咚!
仿佛是回应我的呼唤那般,心脏上的无形荆棘花蓦地震颤,我只觉全身的血液如沸腾般滚烫起来,而当临界点到来的瞬间,虚空中竟是倏然延伸出荆棘藤蔓,所凝聚而成的荆棘剑台之上,正是那把妖异而神秘的荆棘十字剑。
我一把抓来荆棘十字剑,直接将它刺入这外壁之上,紧接着以十字剑为轴心,灵活地翻身站到剑身之上,那如锁链般缠在我前臂上的荆棘剑格,因为具备无比出色的柔韧度,所以也不会妨碍我的行动——不如说,有利于我的后续行动。
——绷劲。
将整个肉身想象成紧绷的弓弦,我踩在剑身之上不断压低自己的重心,而后脑海中自然浮现出神箭离弦,穿云破雾的光景,顿时以这十字剑为踏板,如箭矢般骤然一跃冲天,直指这白羊宫外壁的顶部。
由于荆棘剑格锁住我的前臂的缘故,在反作用力之下,十字剑也是猛地反弹,落回我的掌心,也亏得其材质不同寻常,否则寻常兵器必然会落得一分为二的下场。
在攀登阶梯时估测的高度是有价值的,我几乎不差毫厘地落到白羊宫的天台边缘上,而一落地我也未曾放松警戒,一咬牙挥舞起荆棘十字剑,便狠狠刺入自己的肩膀。
哧!
刺痛如电流般传遍肢体,而令我略感意外的是,〈米斯特汀〉竟是未曾吸收我的血液,仔细想来的话,之前闯入断十字碑领域时,我也不曾感觉到那种突然贫血的眩晕感。
「你这是在干什么?」
奥尔菲的话音忽地自耳畔响起,我龇牙咧嘴地将十字剑拔出,摇头道:
「天知道他们有没有办法追踪到我的位置。要是在我身上留下什么〈恩赐〉的印记的话,那我躲起来可就没有意义了……〈米斯特汀〉既然能切断〈恩赐〉与觉醒者之间的联系,那么也应该能清除我身上的隐患。」
「但它不是一直都扎在你的身上吗?」
「——」
我后知后觉地一愣,而后望向缠在我前臂上的荆棘剑格,突然觉得心情无比沉闷,这尖锐的荆棘可都是刺入我的肌肤与血肉的,岂不是说我是在自作聪明没事找罪受?
「……以防万一。」
作为伟大的人父,我认为很有必要维持自己的形象,因此我面无表情地辩解道,说实话这也怪不得我,毕竟这一次我的确是有些慌神,亏我还以为自己的演技完美无瑕,没想到会在如此短时间内被拆穿。
——柯莱特·西斯塔……有点意思。
我躲藏在天台上的白羊雕像的阴影处,静静等待着肩头伤口的痊愈,这种只伤及肌肉的伤势,不足十分钟便会自愈,若是〈魔月〉普照的话更是快得惊人。
「明明身份暴露,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奥尔菲悄无声息地浮现在我的身旁,黑曜石般的眸子平静地望向我这边,深邃得似是能令人沉沦。
「呵呵,我为什么要紧张?第一,暴露的虽然的确是我,但那也不是我;第二,他们不会大张旗鼓地追捕我,至少仪式结束之前绝对不会。」
我忍不住愉悦地勾起嘴角,而奥尔菲见状,竟是面无表情地踹了我一脚,冷声道:
「少卖关子,有话直说。」
「——」
我突然觉得若是日后结婚生子,我的家庭地位必然会是最为低下的。
——真不知道我的教育在哪里出了问题。
我略感可悲地摇摇头,这才是兴致缺缺地解释道:
「虽然我对自己的演技充满信心,但那是在准备时间充足的情况下。这次的继任仪式来得太突兀,我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隐患,所以准备了一个预案——是在身份突然暴露时准备的。」
魔族为获取人族方面的情报,时常与〈虚零〉组织打交道,因此我第一时间考虑到当身份暴露时,可以将自己伪装成〈虚零〉组织的成员——或者引导其他人朝这一方向思考。
我当时甩向第四王女的三把匕首可是有玄机的,那是货真价实属于〈虚零〉组织的成员的,但那个可怜人接手的任务是暗杀赫蒂,然后——然后我就不知道那人的结局了。
总而言之,考虑到那人身上的东西可能会有利用价值,赫蒂便塞给我不少东西,其中就有这三把匕首,上头都镂刻着404这三位神秘数字,也不知是个人代号还是组织标志。
当时的我还未曾踏足人族领地,因此这三把匕首虽然随身携带,但其实是无用武之地的,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派上用场。
「不过第四王女——柯莱特·西斯塔,就是揭穿我的那个人,她的出现倒真的在我意料之外,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是正中我怀,因为我有些犹豫,要是伪装成〈虚零〉组织的成员的话,是不是该将暗杀对象定为安洁儿,可要是因此而打乱仪式进程,这又会相当麻烦。」
正因如此,我才会特地留下那等指名道姓的话语,让三方势力误以为我的目标是第四王女——哪怕觉得其中有诈也无所谓,所谓的疑心可不是轻而易举便可以打消的。
「至于他们不会大张旗鼓追过来更是好理解。他们都花费那么多资源举办这场仪式,要是把袭击事件闹得人尽皆知,整个仪式说不定会无疾而终,这可就得不偿失了。再加上这里恰恰是平民无法踏足的王族领地,他们完全有能力把局面牢牢控制住,所以他们就算要抓捕我,也只会暗中行动。」
我有些感慨地摇摇头,而奥尔菲微微颔首以示理解,却是忽地盯着我问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呵呵。」
我很是柔和地望向奥尔菲,面带宽厚而淳朴的笑容,一如田垄旁的质朴老农。
哪想奥尔菲居然嫌弃地后撤一步,冷冷地说道:
「你的笑容有点恶心,别靠近我。」
「——」
尽管深受打击,但我还是秉持着不屈不挠的精神,双手牢牢按住奥尔菲的雪白肩膀,一本正经地对着她说道:
「奥尔菲,轮到你出场了。」
「……我?」
奥尔菲的眉梢忽地微微一动,意味深长地凝视我良久,这才是说道:
「可以。」
「不是,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你想想我们是什么关系,是父女不是吗?虽然是不是亲生父女,但就算血脉没办法相连,身体完全可以相连的吧——嗯?等、等等,可以?你说什么?可以?」
「可以。」
奥尔菲面无表情地回视着我,语气平静得令我略感窒息,我忍不住皱眉问道:
「你不是奉行不干涉主义吗?」
「我只是不主动干涉这个世界而已,但你不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中,所以我可以干涉。」
「这么说,只是我一个人的话,你随时都可以干涉?」
「没错。」
奥尔菲很是冷淡地颔首应道,而我越发紧皱起眉头,脑海中连续不断地浮现出问号,最终无比困惑地问道:
「不对劲,那我至今为止都在瞎费什么功夫?」
「不知道。」
「——」
望着眼前无比理直气壮的奥尔菲,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竟是如此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