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惨白的残月高悬夜空,天上不见一片云彩,星辰也是分外稀疏。
霜色的月光如流水一般,无声地倾泻而落,为坍塌的山地披上一层神秘的轻纱,薄如蝉翼,分外凄冷。
噼啪。噼啪。
一道圣十字碑竖起在废墟之上,近一人高,释放淡淡的银辉。
而在这石碑之前,我们一行人围绕着摇曳的篝火,听着噼里啪啦的木裂声,气氛格外的严肃,近乎压抑。
事实上,我们也的确在商量一个严肃的话题,根本无暇去体会完成任务的成就感。
「克洛,你明白的,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首先,我不明白。然后,给我闭嘴,兰斯。」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又毫无根据的判决,我自然不可能保持沉默,一边冷静地反驳道,一边在笔记本上写下「兰斯瑞特,一秒钟后死于心脏麻痹」。
当然,这只是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可我置身的状况却无法一笑而过,根据实际情况,的确有可能被判刑。
「安洁儿,问你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我现在看上去像是罪犯吗?」
我一本正经地望向安洁儿,可安洁儿竟然没有直接否定,而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鬓角,说道:
「不、不像哦?嗯,不像呢。」
疑问语调表示不自信。
自我确认表示不自信。
重复话语表示不自信。
多么温柔的谎言,你果然是小天使,安洁儿,但你以后还是别说谎为好,真相只有一个,正写在你的脸上。
「雪莉,问你——算了,我还是扪心自问吧。」
「你倒是问啊!?难道我的意见还不如你自言自语吗!?」
雪莉一声怪叫,然后抓起脚下的法杖便砸了过来,而我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第一时间就接住法杖,很是感慨地将它安置到一旁,叹道:
「法杖啊法杖,你的主人这么残暴又愚蠢,以后还是跟我过吧,至少能保证每日一保养。」
话说回来,虽说只有一瞬间,我居然试图向区区巨○史莱姆征求意见,看来我是真的相当动摇。
不过,这无可奈何,毕竟这可能是我加入这支队伍以来,所面临的最大的危机。
「哈——。」
望着蹲坐在我胯间的黑发少女,我到底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没想到我有朝一日会变成别人的靠椅,但还是强扮笑脸,对着她开口道:
「这位小妹妹,你——」
「克洛大人,是了!就是这个!这句话非常有罪犯的味道!」
我亲爱的小天使,为什么你那么兴奋地想为我贴上罪犯的标签?
难道说你现在很生气吗?想让我永远地失去笑容吗?
「咳、咳咳。」
我有意识地清了清嗓子,事态的异常性让我有些失去分寸,这不好,很不好,要重振旗鼓——
「这位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唔哇。
好恶心。
我好恶心。
我真的好恶心。
我怎么可能这么恶心。
我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如此恶心。
不要说安洁儿三人,就连阿西莉娅都是投来诡异的视线,但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恋童癖或是人贩子的嫌疑。
归根结底,这位少女就样貌上看也就十二三岁,这是一个心智尚还稚嫩的阶段,因此我的腔调并不构成问题,就算真的有问题,也一定处在你们身上。
是的,错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最好的证据就是,在听见我的问题后,这位少女没有原地逃离,而是慢慢地仰起头来,略显茫然地与我对视一眼,这才是缓缓摇了摇头。
「嗯,很好,至少是有理解语言的能力的。」
对于少女的反应,我反倒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就不同的智慧族群而言,语言与文字真的是无比重要的社会组成部分,那可谓是实现沟通与交流的最核心的桥梁。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为什么在那里呀?」
对视。摇头。还有——我好恶心。
「不知道呀,那你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吗?」
对视。摇头。还有——我超恶心。
「这也不知道呀,那你记得自己的家人吗?」
对视。摇头。还有——我好想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在一连问了六七个类似的基本问题后,我本着严谨的科研态度,判断出这位少女应当是处于失忆状态,但并不是白纸级别的失忆,至少还有着足够的判断力与认知力。
当然,因为我在医学上并无造诣的缘故,这一结论理应视为外行人的判断,仅供参考。
——试图为我打破困境的是安洁儿。
「你饿了吗?」
安洁儿对着我怀中的少女笑问道,不愧是小天使,总是比任何人都想到最该优先的事项。
无论是人族与魔族,只要处于温饱状态,基本上都会解除一定程度的戒备,而放松时正是最佳的提问时间——
摇头。
面对安洁儿的善意,少女只是缓缓摇头。
——好的,天有不测风云,这一计划于执行前流产。
「唔。」
安洁儿似是有些无奈地抿起嘴唇,她不知为何略显不满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又一次望向那位少女,和颜悦色地说道:
「能从克洛大人——就是这个人身上下来吗?」
「不要。」
少女很是果断地拒绝道,居然能如此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此子日后必将成为大器——嗯?表达观点?
「唔哇哇哇!?她她她说说说话话话了了了!?」
这表达惊讶的方式可真够崭新的,我亲爱的小天使,但当心别往后摔倒了。
话虽如此,我自己也是被吓了一跳,之前提问的时候,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便先入为主地认为她处于失声状态,但现在看来是我大错特错。
智慧种群果然不可思议,也只有这样才有研究的价值。
「原来能沟通的啊?能沟通的话不就方便了吗,哈哈,来给漂亮大姐姐我讲讲你记得什么——」
啪!
雪莉大大咧咧地试图触碰少女的肩膀,结果被她一巴掌猛地扇开,整个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多么滑稽的表情,多么可笑的女人。
「雪莉,不可以对妙龄少女动手动脚的。」
「安、安洁儿,别看我这样,我也还是正值妙龄的少女哦?我还没到二十岁呢?」
「这话我可不能坐视不管,雪莉,在我看来,你的发育绝不是——」
「兰斯你给我闭嘴,信不信我敲断你的第一性征!」
雪莉眼神冒火地瞪着兰斯,而我悄悄将法杖藏到背后,它已经足够可悲,不该再受此**之辱。
「好了,你们别闹,现在她比较重要。」
我冷静地介入到有些脱轨的话题中,本是试图压压手掌,却一不注意将手掌按在少女的头上。
我还以为自己也会像雪莉那样被她猛地抽开,没想到她竟是毫无反应,甚至娇小的身躯微微靠后,愈发贴近我的胸膛。
——嗯?莫非她挺中意我的?
在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阿西莉娅忽地模仿我的动作,将手掌按在少女的头上。
虽然我看不见少女的表情,但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有表现出抵抗的反应,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可不知为何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任凭阿西莉娅触碰着自己的脑袋。
——怎么,她也挺中意阿西莉娅的?
见状,其他三人也是不禁模仿我们起来,结果无一例外地得到三记巴掌。
尤其是雪莉,而且这一次被抽的居然是胸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种高速震颤的运动。
物理学可真是深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