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以为伊芙是不是有办法闯入禁地，但直到整个继任仪式顺利结束，我都不曾发现伊芙的行动痕迹，以至于这一刻才是突然想起，伊芙在离开车队时的那个诡异神情。
——难道勇者公会不是束手无策，而是专门瞄准了这一点吗？
这一惊人的想法自然而然地浮现，仔细想来，自从那超大型召唤仪式开始以来，公会势力的存在感便极度低下，一切的事态都以教会势力为主导，以贵族势力为助力，基本上找不到公会势力的影子，仿佛彻底受制于人。
问题是，公会势力再不济也是三大势力之一，有独立且有效的情报网，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毫无动作。
除此之外，我更是忽地注意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那便是一切的起源，并非是那一日的超大型召唤，而是我们这支B级勇者队伍，夺取弗洛斯山脉的魔族据点一事。
要知道，弗洛斯山脉，正是超大型召唤仪式与杀伐仪式的核心阵点，假设那一天我们未能顺利夺取据点的话，这一次异界人召唤可能会功亏一篑。
毕竟人族方面必须把仪式的布置时间控制在三个月以内，否则其他据点的〈界律〉庇护期一旦失效，哪怕只是不幸被魔族攻下某一个阵点，整个仪式便算是有重大缺陷。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更遑论是最为核心的阵点。
由此可想而知，夺取弗洛斯山脉的据点必然是人族计划的一大关键，按理来说，如此重大的任务，应当派出有绝对把握的人来执行，但偏偏却是落在我们这支队伍头上，而且是公会长直接向阿西莉娅发布的任务。
现在想来，公会长或许在当时便已经开始布局，可诸如奥尔菲、血荆棘的存在，想来她应该是不知晓的，那么究竟知道多少？又究竟算计到了哪一步呢？
「……」
我突然觉得智障——哦不，雪莉是何等的幸福。
如果全人族都如雪莉这般直来直往的话，这世间该多么美好，但雪莉得以成为如此的性格，恐怕与她的出身有很大关系，终究不是谁都有一群有权有势还有爱的家人的。
「你难道有什么头绪吗？」
见我忽地陷入漫长的思索，丹尼尔有所察觉地沉声问道。
「不，我只是在想，人还是活得自由点更好啊。」
「你的意思是，早知会如此的话，自己就先去偷资料了？」
闻言，我不禁微微一愣，这才是后知后觉地想起，我们是在讲先代教皇的研究资料失窃的事情，当即是义正辞严地为自己辩解道：
「可笑，我为人行事光明磊落，否则怎么会特地配合你们应对先代教皇。以我的实力，找到先代教皇的研究资料，那是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别的不说，就说我闯入教会禁地的办法，你们能想象得出来吗？要不是觉得今后和你们三方势力都有不得不接触的时候，我还用专门屈尊到这里和你们谈条件？像是第一个条件，那和没说有什么区别，这都是在诉说我对教会的友好态度。」
我微微低垂眼帘，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面孔来，摇头叹道：
「可你看看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首先，我来了这么久，你居然连一杯茶都不给我上，我们好歹也是合作过的临时盟友，连客套一下都不懂吗？」
「其次，明明我帮你解决一个心腹大患，你一上来却是质问我的来意，过河拆桥，鸟尽弓藏，你莫不是因为脸上有条疤，就干脆连脸皮都不要了？」
「再次，我只是提出想要资料的条件而已，可你的言语之中，居然处处都在怀疑我是贼喊捉贼，你心中可有几分良知？你扪心自问，你抬起头看看那轮太阳——这里采光不太好，你跑出去抬头看看那轮太阳，我保证你会在三分钟的虔诚凝视之后，因愧疚之心而泪流满面，甚至有一定几率哭瞎你的双眼。」
「最后，我刚才明明是在思考人性与自由的哲学命题，你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的人格，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会在大半夜摸进教会，翻箱倒柜的人吗？我又不是赫蒂那个天杀的，我有着作为人族的基本尊严，哪怕是最为凶恶的魔族当前，我都有自信用自己的品德感化他，让他在我面前俯首称臣——哦不，拜我为师。」
我越说越觉得心潮澎湃，越说情绪越代入角色之中，连喉咙也开始有些干燥起来，不禁用力一拍面前的桌子，沉痛地低吼道：
「茶呢！？上好的茶呢！？」
「——」
丹尼尔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仿佛是戴着一张冰冷的面具，旋即他竟是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而回来的时候手中已是提着一只精致的茶壶，远远地我都能嗅到一丝淡淡的茶香。
丹尼尔如行尸走肉般为我沏上一杯热腾腾的香茶，只是动作慢得令人发指，茶水入杯的声响久久地回荡在这侧殿之中。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当是想对我施加无言的压力，可我真的只是口渴才想喝茶而已，所以他这种做法并不会对我的态度造成任何影响，甚至只会有反效果。
「你要的茶。上好的茶。」
丹尼尔无比冷淡地说道，而我摇头轻尝一口茶，忍不住说道：
「不就是吃你一杯茶，不要好像被我整得倾家荡产一样，做人要自由一点，要率性一点，要豁达一点，不要像米纳斯那样着眼于蝇头小利，目光要长远。」
「那我是不是应该把这壶茶浇你头上，年轻人？」
「这可就叫作为老不尊了。」
「那你为什么不尊老爱幼？」
「因为谈判场上无长序。」
我不紧不慢地悠声回应道，这才是将茶杯轻轻放回桌面，笑道：
「还是重新谈正事吧。现在看来，第二个条件，你们怕是想达成也无法达成了，所以我也只能换一个。」
「这倒是不需要。」
丹尼尔却是缓缓摇头，意味深长地望着我，说道：
「先代教皇的研究资料都是加密过的，不通过特殊的密码文本是无法解读的。」
「你是说，你们会给我对应的密码文本，但研究资料我得自己去找？」
「决定权不在我手里，我只是提出一个方案而已，你可以考虑一下。」
话罢，丹尼尔竟是气定神闲地沏起茶来，而我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
说实话，我有些难以权衡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