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不否定我的美丽，证明你的这双眼睛还没有瞎，但低估我的美丽，说明你离瞎也已经不远了。」
提亚马特并未因我的暗讽而直接暴怒，而是顺其自然地夸赞自己一番。
——这人的自恋功底，倒是一日更比一日强。
我忍不住暗自摇头，旋即坐到两人对面的沙发上，赫蒂也是继之坐到我的身旁。
「你们——」
我正欲开口，却又忍不住微一皱眉，因为地板上的金焰长剑极为碍眼，耀金色的火焰在虚空中无止境地燃烧，竟是反衬得这偌大的内厅无比昏暗，想来这也是两人并未第一时间注意到我们的理由。
不过，令我有些意外的是，这金焰长剑居然真的……挺暖和的。
要知道，至今为止，我对这把人族圣剑的印象，基本停留在滚烫、火热、灰飞烟灭、燃烧殆尽以及火葬专业户这一类的词汇上，从未想到这火焰的温度竟是可以调节到……文火模式的。
难怪赫蒂掌握着一手好厨艺，毕竟厨艺最讲究火候，主宰火候者主宰厨房。
人族〈圣器〉当真是不容小觑，远远未到被时代所淘汰的地步。
「总之先让我确认一件事，你就是克洛涅斯·达威尔吧？」
提亚马特并不知晓我此刻内心的感叹，一对深灰色眸子定定地凝视着我，不过遗憾的是，纵使她再怎么观察，只要她是魔族之身，便永远无法窥见我的真容。
——〈支配者〉(Emperor)。
惟有继承魔王血统之人，方可拥有的特殊力量，据说其效果的巅峰，可以支配任何魔族的行动乃至于思考。
不过我的情况非常特殊，干涉同族人对我的认知已经是极限，但至少可以确保对象无法识别出我的真实容貌。
按照伊莎贝拉等人实际体验后的说法，这种感觉与语义饱和现象极为相似，也就是在长时间注视一个文字后，人们会对其文字形态产生怀疑，最终无法进行正确识别的现象，也称作完形崩溃。
正因如此，提亚马特也好，她身旁的贝雅特也罢，只要我的〈支配者〉始终对她们进行干涉，她们便无法判断出我究竟是什么模样，声音又是如何。
值得一提的是，〈支配者〉这一特殊的血脉力量，乃是无差别地对魔族全体起效的，但凡对象观测到我的存在，便会受到〈支配者〉的影响，而我则可以解除对某些个体的认知妨碍，〈六魔将〉便是如此。
「是。」
我很是果断地承认道，想来从我当初劝叛魔军撤兵的时候，提亚马特便已经识破我的真实身份，那句「不详之子」可不是一般的刺耳。
事到如今再遮遮掩掩也毫无意义，我便直接解除对两人的认知妨碍，一瞬间，大脑中生出一种丝线断裂般的奇异感觉，令得我的神经不由微微一凛。
无疑是窥见我的真容，提亚马特瞬间眯起双眸，嘴角也是蓦地扬起冷冽的弧度，幽声道：
「没想到堂堂现任魔王，不仅把魔族事务全都交给人族勇者，还自己主动混迹在人族之中，你没有身为魔族的尊严与荣耀吗？还是说，被你那不详之血所玷污了吗？」
「自恋的，麻烦你把刚才那句话再复述一遍，说实话我没听清楚。对了对了，说完之后——」
我笑容和善地望向提亚马特，而后放肆地咧开嘴角，说道：
「记得去死。」
「——！」
提亚马特骤然自原地消失不见，竟是一刹那便紧贴住尽头的墙角，速度堪称是奇快无比，但此刻却是眼神狰狞地戒备着我，苍白的面庞上还挂着一滴冷汗。
明明我未曾针对一旁的贝雅特，她竟然也是瑟瑟发抖起来，那无比惊恐的眼神真是……令人振奋。
「殿下，刚才这句话……特别带感！」
「真的假的，其实我也觉得挺不错的！」
「当然是真的，我差点就湿了！」
「哦。」
——这并不是我想知道的评价。
我面无表情地将视线转向提亚马特身上，这才是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不要这么紧张的，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反正你是死是活对我都没什么影响。只不过是一头邪龙在天上飞，还是在界河里游的区别而已。」
「——」
提亚马特紧贴在墙角连喘粗气，面色却是渐渐正常起来，对待叛魔族这群好战分子，只能靠这等粗暴的方法才能压制住，当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不过来吗？」
「……」
「刚才真的是说笑。」
「……」
「我不会去你的皮，掏你内脏，断你四肢，扔进油锅，加入葱蒜，爆炒一番的。」
「……」
「真的，我又不是要吃了你，快过来。」
「……」
提亚马特憋红着一张脸，双腿如鹿崽般颤抖起来，咬牙切齿地道：
「腿、腿软！」
闻言，我不禁沉默半晌，旋即面不改色地望向一旁的贝雅特，微笑道：
「我看你有几分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却不想贝雅特瞬间面色煞白，拨浪鼓似地飞快摇头，甚至隐隐有几分残影，连声道：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敢的，不敢的！」
「——」
我倍感憋屈地深吸一口气，而赫蒂忽地轻轻一戳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
「殿下，让我来猜猜看，你现在是不是在想……嗯，『王者寂寞』啊？」
「是，就你聪明。」
「呵呵呵，今天的殿下倒是脾气暴躁，要知道冲动可是魔鬼哦？」
我忍不住一瞪赫蒂，她却是愉悦地笑出声来，可仔细一想，我倒也的确是有失冷静，实在是今天烦心的事情太多，而提亚马特这自恋的智障又非要自寻死路，我一不是圣人，二不是天使，哪能时刻保持优雅与洒脱的心态。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太过疲惫，否则她说第一遍的时候，我便已经一拳砸得她破相，省得她再来扰我清静。
「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忍不住皱起眉头，如果她们只是来闹我心的话，那么我真的该考虑送她们上路了。
「我、我我我我我来说吧！」
贝雅特颤巍巍地举起手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的神色，而见她这副模样，我的脑海中忽地掠过一幕光景，下意识地说道：
「嗯？我突然记起来了，你是之前叛魔军撤离时的那个——」
我颇为意外地望向贝雅特，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再会，当时我夺走她的飞行魔兽，还说有机会再见的话，便请她喝一杯赔个罪。
只是，此人为何会与提亚马特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