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姆与赫菲斯托自然无法拒绝这一赌约,毕竟相比攻陷这一带,再想方设法从我口中问出解药而言,这份条件清晰的赌约可谓是充满希望,而且也不需要大幅度地调整计划,只需要命人加快探索速度即可。
「眼下已经是深秋,天亮时间就算是六点半罢,也就是说,留给你们行动的时间,撑死也就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五百米——哪怕是个瘸子都爬得过来了。再加上你们还有这么多人探路,想来也不至于觉得希望渺茫吧?」
我随手将荆棘十字剑甩入虚空中,眉梢忍不住微微挑起,这才是继续说道:
「再不济,去和教会的高层协商一下,让他们匀几块〈破戒石〉给你们怎么样?这可比探路要方便多了吧,要冒的风险也小得多不是吗?好了,我言尽于此,不管你们接受与否,赌约都始终成立。我会在那边等到天亮的,但如果天亮之后,你们还没来的话……那么,呵呵,到时候就敬请期待吧。」
话罢,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从棺材板上取来白色塑料伞,上头还沾着不少细密的雨珠,竟是有些凝结成冰的迹象,可见那里面的冰棺究竟有多么寒冷。
「再见,两位。」
我头也不回地掀开帐篷的帘布,漫不经心地撑开塑料伞,一颗颗几乎凝结的雨珠顿时从伞面上滚落,在半空中描绘出分外优美的弧线,而帘布在这时也是自然合拢起来。
「奥尔菲。」
我面不改色地低声呼唤道,瞬间只觉那种诡异的孤立感再度侵袭而来,仿佛是置身于世界的夹缝中一般,而奥尔菲的话语旋即便自虚空中传来:
「这个赌约究竟有什么必要性?」
我缓缓打量着这片氛围森严的临时军营,听闻奥尔菲的问题,一边朝着木屋的方向前进,一边摇着头说道:
「没什么必要性,说来也只是我临时起意。毕竟拖得太久的确有不少问题,所以这边还是越早解决掉越好。」
整个计划可以算是双线作战,一条明线一条暗线,而人们的明线动静越大,暗线的进展自然更容易被人忽视,况且如果能在天亮前解决掉事情的话,想来对民众的影响也能控制到最小,怕就怕传出对安洁儿的不利谣言,比如因为安洁儿继任圣女的缘故,王都处在一种岌岌可危的状态。
虽然没有任何理论依据,两者间也根本没有必然联系,可现在王都内外来人士居多,一旦谣言扩散到全人族,那么教会怕不是得急红眼。
「不出意外的话,教会应该也有一些布置,但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准,或许是在这里布置广域的结界仪式,或许是在王都内那边搞些大动静,尽可能转移人们的注意力……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还好,但我最担心的是,教会会趁机横插一脚,巧妙地利用这次的事变为安洁儿造势。」
我忍不住微微眯起双眸,要说教会只在这次的事件中扮演一种无形的威慑力,我自然是不会相信的,这怎么说也是贵族势力内部的大洗牌,连勇者公会都忍不住掺和进来,教会又怎么可能选择作壁上观。
如此一来,教会出手的时机便非常值得深思,不可能过早,也不可能过迟,而我临时定下一个时限,何尝不是在引诱教会的人上钩?
「等到天亮的时候,一切都会明朗起来。」
我仰头望着那片黑压压的雨云,又不禁眉梢轻轻挑起,心想,虽然雨可能还不会停就是了。
心念闪烁之间,我下意识地加快步伐,飞快地穿梭在林间道路上,别看我方才对弗雷姆与赫菲斯托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但我还是怀揣着不小的警惕的。
公爵家再怎么说也是从建国之初一路延续至今的贵族世家,显然不可能连一点点的底蕴都没有,最好的证据便是那根〈世界树〉的枝桠——也就是上官可怜所谓的建木之枝,那种不可思议的神秘事物根本无法用常识来判断。
——不过反正棺材里也没人,就算他们真的抬过来,我也没有必要履行赌约就是了。
我嘴角忍不住勾起淡淡的弧度,这尽管与空手套白狼略有不同,但虽不中,亦不远矣,我手头已经凑齐所有必要的棋子,接下来不过是一一发挥出他们的价值而已。
唰!
一路上,为五花八门的原始陷阱所坑害的人数不胜数,而原本被困在外围的先遣部队们也有明显的前进,毕竟最开始那一批勇者队伍已经「挺身」帮他们排除不少的陷阱,后来的先遣部队只需要面临干扰仪式即可。
不过,就目前的进度来看,他们显然还未曾找到干扰仪式的攻略法,其实仪式的攻略法无非需要一点灵光,没有那一点灵光的话,再怎么尝试都只是失败的累积而已。
反观自由行动的勇者们,有不少人已经选择放弃而寻找起唯一的退路,只有少部分队伍还在继续探索,也不知道赫菲斯托究竟给出了怎样的报酬。
——看来暂时还没有紧张的必要。
传感仪式至今未曾反馈情报,说明那些关键区域都还没有人侵入,那么那些可以要人命的机关,注定是要让他们的主力来享受的。
片刻后,我顺利回到湖畔崖底的木屋中,甩落沾在伞面上的雨水,将塑料伞放回玄关口的伞架上后,却见一袭红袍的米纳斯正守在起居室内,虽然戴着那张仪式用半面具,可冷峻的脸色却清晰可见。
「你总算回来了。」
米纳斯冷冷地斜视着我,因为我事先让奥尔菲解除认知干扰的缘故,她才能捕捉到我此刻的存在。
「你在等我?」
我不禁微微挑起眉梢,看米纳斯那样子,似是受到不小的刺激,难道说她已经进过书房了吗?可这区区五百米的距离,我不相信奥尔菲会感知到这里的动静,如果米纳斯真的进去过的话,奥尔菲应该会给我一些提示才对。
虽然奥尔菲总是表现得极为冷漠,可面对我的个人请求,她基本上没有过拒绝的时候,也就最初迎战上官可怜失控的肉身时,她才显露出冷淡到令人心悸的态度。
如果不是进过书房的话——
——该不会……吧?
我眼角如触电般微微一抽,无比诡异地望着米纳斯,迟疑片刻后,这才是问道:
「你……不会进过我的房间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