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虚零〉组织的业务范围拓展得有多么广阔,但既然眼下狼人族与妖魔族的目的已经明面化,那么也是时候可以考虑起与莱克斯洛夫的正面接触,我倒想听听他具体会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
当然,前提是这些移民不在场的话,毕竟这注定会涉及到一些机密事项,可话虽如此,也不能直接无视移民的存在,好歹移民计划还是得正常推进的,那么这些人的人身安全必须得保护好。
我微微眯起眼眸,在短暂的思忖后,回头对着别西卜与多拉格说道:
「要饭的,捡钱的,如果待会儿这些移民要离开的话,你们想办法跟住他们,务必把他们的具体藏身地点弄清楚……但弄清楚之后不要直接动手救人,除非情况明显不对劲,否则千万不要轻易出手。如果有拟态的妖魔族人混在其中的话,一旦你们露面,事情会变得非常麻烦。」
「是,王。」
「了然,吾王。」
两人这一次倒是并未推搡,想来也是明白我对此事的看重,但说实话,让这两人去执行这种隐秘任务,我内心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之前赫蒂让他们去烧几个粮仓而已,他们都险些闯出大祸来,这一次指不定也能搞出些幺蛾子来。
要不是眼下我们这群人里,最适合这一工作的只有他们两个,我也不至于采取这么高风险的对策。
在我对着两人吩咐的同时,广场上的集会也是要迎来完结,只见莱克斯洛夫站在中央的石柱前,冲着众人朗声道:
「同胞们,我已经把你们想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了,相信你们能看到我的诚意,所以接下来这段日子里,轮到你们相信我了。我知道,你们可能还是会不安,可能还是会焦虑,我也不会说什么要你们全方面信任我们,这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别觉得我们会害你们,我们永远是为整个叛魔族好的,而既然你们是叛魔族的一员,那么我们就永远是为你们好的。这短短的时间里,又是被突然劫走,又是被带到禁地,各位也经历了不少的心惊胆颤,再啰嗦下去的话,说不定会有人上来打我,所以我就不多说什么了,食宿问题我们的人都会妥善安排,请尽管放心。」
话罢,莱克斯洛夫轻轻一扬手臂,而下方的人先是小小地骚动一阵,有些面面相觑的感觉,但很快沿着拱桥离开广场,也都是结对成群地在行动,看那样子,这些移民应该会安排到一起,而不会被强行拆成好几组。
「要饭的,可以跟踪得到吗?」
见状,我当即是对着别西卜沉声确认道,而他手掌紧贴在墙壁上,冲着我微微颔首,说道:
「没问题,王,在疑心病演讲的时候,我已经大致摸透这边的菌种的一些生态,跟踪到这些人不成问题……走了,捡钱的,别关键时候掉链子。」
「原话奉还,且好生管住自己的菌种。」
多拉格双手环着胸靠在墙壁上,眼神冷淡地斜视着别西卜,而别西卜只是一声冷笑,自顾自地沿着隧道的深处前进。
不难发现,这些移民的目的地是连通着最底层的,那么别西卜与多拉格自然可以从九层楼的外部入侵。
待得两人消失在黑暗之中,我重新将视线转向广场上,也不知道莱克斯洛夫究竟在考虑些什么,竟是一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广场上,而拱桥所对的通道处,还有着几名狼人族的族人,亦是披着透出煞气的狼皮大氅,显然是这一族中的精英战士,眼神显得很是阴冷与桀骜。
——在搞些什么?
我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头,可令得我心头一震的是,莱克斯洛夫竟是忽地闭上眼,沉声说道:
「不要躲躲藏藏的,现出身来如何?」
「——」
——什么?
我眼角顿时如触电般一跳,下意识地以为是我们早已暴露,可心念一动,想起莱克斯洛夫患有极重的疑心病,那么这极有可能是一次诈唬,因此我冲着提亚马特与贝雅特微微摇头,竖起食指抵住嘴唇,示意两人保持噤声。
不过,事实证明,我的猜测虽然是正确的,但同时也是大错特错的。
——嗯?
我的视野中忽地掠过一抹冰色的蓝芒,仿佛是一颗擦过天空的冰蓝彗星,可转眼间便好似幻觉般消失不见,我心中一瞬间升起几分莫名的熟悉感,但不等我回忆起这种感觉的根源,紧接着便是一股大风蓦地从四面八方涌来,简直像是这山体内处于真空状态,而外部的大气疯狂地入侵过来那般。
唰!
强烈的气流让我不得不牢牢抓住墙体,脚畔的一些石砾直接是飞入山体空间内,有的撞碎在雕像上,有的坠落到水道中,而我在控制着身形的稳定的同时,无比冷静地关注着空间内部的异变,只见下方的某一层出口中,突然飞出大片的冰莹蝴蝶,好似蝗虫过境般密密麻麻一片,但却远比蝗虫过境这等灾害更为华美,犹如是冰晶的浪潮一般,转眼间连洒落在广场上的阳光都显得分外冰冷。
——我们之外的人?
我不由地死死锁起眉头,而在回忆起这片冰莹蝴蝶的时候,更是忍不住有些眼角抽搐起来。
因为那是……〈虚零〉组织成员,代号幻梦——菲利斯。
——这怎么可能!?
我此刻的心情绝对无法用难以置信来形容,毕竟我从一开始便排除掉菲利斯出现的可能性,此地可是赫尔大裂谷,哪怕是从最近的人族据点出发,以人族的脚程也不可能在一两天之内赶到,而我上一次遇见菲利斯,也就是在昨天下午的时候,当时她还在人族王都,到底是通过怎样的魔法才可能突然来到这里。
〈恩赐〉到底是以魔力为基础的,而魔力量有限,自然不可能长时间发动〈恩赐〉效果,假设菲利斯的〈恩赐〉也是能直接或间接进行自我加速的,但也断然没可能快到如此异常,这已经说得上是空间跳跃。
再者,如果她的速度真有这么快的话,当初我和她交手的时候哪会有什么对峙的局面,一上来便会被她揍成猪头。
——难道〈虚零〉组织也有超远距离的传送手段吗?但禁地周边的环境都是详细排查过的,是疏漏什么了吗?
我心头浮现出无数的困惑,而更令我愕然的是,当这片冰莹蝴蝶在广场上盘旋,旋即如天女散花般骤然破碎时,降临在广场上的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可以看到,这两人皆是身着黑白斗篷,戴着黑白面具,整个躯体似是被切割成黑白两色,显得极为诡异,而我当然不可能认不出这种独特的装束,因为这正是神秘的〈虚零〉组织的统一装束。
单从斗篷的轮廓难以判断两人的性别,但其中一人一瀑青丝优雅地盘起,站姿也相对更为收敛,说明是女性的可能性极高,而另一人则是身材颀长,披散着一瀑紫罗兰色的长发,可想来是缺乏打理的缘故,莫名透着几分狂野的味道,多半是一位男性。
前者自然是菲利斯本人,毕竟她手中握着的那把神秘短剑很有辨识度,长约两尺宽约两寸,剑身犹如冰晶雕琢般无比剔透,闪烁着七彩色的奇异光芒,而剑格明显是以蝶翼为原型而塑造,呈现出极为柔美的曲线。
反观后者,除开那一瀑紫色长发以外,最大的特征便是脚掌上缠着纯白的裹布,十根脚趾与脚跟都露出在外头,让我想起人族中某些体术达人的装束。
——看来袭击提亚马特的不是这两个人……至少这个男人肯定不是。
那两道鞋印的轮廓与纹路我记得是清清楚楚,而裹脚布不可能勾勒出那么复杂的鞋印,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向提亚马特低声确认道:
「你对这两个人有印象吗?」
「……什么?」
不过,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提亚马特居然会回答我这么一句话,她很是错愕地一瞥下方,然后又望着我,微微睁大眸子,说道:
「你在……说些什么,开玩笑也要分场合的好吗?在那边的,除了疑心病以外,不是只有……一个人吗?就是拿着短剑的那个,哪里有两个人?」
「——」
我望向满脸愕然的提亚马特,又望向连连点头的贝雅特,最后再望向广场上忽地现身的两个人。
——怎么可能。
蓦然之间,我竟是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她们居然看不见另一个人吗?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一瀑紫发的来人,无论怎么看他都是确实存在的,我也不记得自己有过药物上瘾经历,会出现这么真实的幻觉,既然如此,也就是说,这个人有着特殊的手段,令得外界的人无法认知到他的存在,但我似乎碰巧有着一些特殊的性质,可以清晰地捕捉到他的存在。
「还是挺有眼力的嘛,居然能察觉到我的存在。」
菲利斯很是爽朗地笑道,而莱克斯洛夫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只集中在她一人身上,说明他也认知不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因为换做是我的话,也会躲在边上观察情况的……怎么样,对我的演讲满意吗?」
莱克斯洛夫眼神冷冽地望着菲利斯,而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疏离与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