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早先预估的那般,当我驾驭着飞行魔兽,连夜赶到移民点时,东方已是泛起几分鱼肚白,而下方的移民点还有着不少光亮。
虽说魔族可以通过吞吐月华来维持饱满的精神,故而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需要大量的睡眠时间,但我们毕竟没有超出生物的范畴,肉身还是需要休养的。
长期让肉身处在苏醒状态,一来会加强器官组织的负担,直接对寿命造成影响,二来在相对安稳的环境下,长期维持意识的清醒也没有太大意义,又不需要如我这般频繁思考状况,频繁直面难题,因此对于寻常魔族而言,哪怕是为打发时间,睡眠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一言概之,熬夜有害身体健康,而年轻更不是挥霍健康的资本,像我这种身居高位又重视作息的年轻魔王,已经是相当的少见,哪怕人们决定立法保护都不足为怪。
唰!
思维的发散只在短短数秒之间,我驾驭着飞行魔兽降落在据点的城墙外——说是城墙,其实也不过是两三米高的围墙而已。
毕竟对外,人族又不可能轻易入侵到这种腹地边缘,而对内,两三米高的围墙,对于有着强健体魄的魔族而言,与平地无异。
几乎在降落的第一时间,我便察觉到有人接近而来,一扭头,便见到一名身着燕尾服的优雅男子,面带莫名邪性的笑意,冲着我微微躬身而道:
「恭候多时,王。」
「不必多礼……就你一个?捡钱的呢?」
「捡钱的,应该还在登记核对那批武器装备,去了该有挺久了。」
我轻轻一拍飞行魔兽的脑袋,它便很是顺从地飞离原地,自个儿会寻一处安心的地方过夜,而听闻别西卜的回答,我忍不住挑起眉梢,问道:
「核对那玩意儿干什么?又不是什么非常贵重的资源。」
「以防万一,这第一夜,还是小心为好,就怕有人心怀不轨,又有可以犯下罪过的道具。」
别西卜意味深长地说道,而我听出几分独特的味道,追问道:
「有人闹事了?」
「有个兽人族的移民,打算往水源里投毒,好在被提前发现了。」
「兽人族的?」
我不禁愣了一愣,兽人族是魔族中基数最大的族群,狼人族实质上便是兽人族的分支,而如此庞大的族群,叛魔族中自然不可能不存在。
不过往水源里投毒倒真的是心狠手辣,也不知道针对的是原住民,还是这一批移民,又或者是龙族和恶魔族。
「怎么发现的?」
我颇有些好奇地问道,而别西卜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幽幽地说道:
「他说他尿急。」
「——」
我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抽,这可是清新脱俗的借口,某种程度上来说,往水源地里撒尿,要比往水源地里投毒更为恶劣。
至少毒杀不死自恋狂,但是尿可以。
「查出身份来了吗?有没有特殊的背景?」
我跟随着别西卜进入到据点内部,同时很是平静地追问道,有人作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无非是或早或晚的时机问题而已。
「从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应该只是一个不满两脉合作的极端分子。同行的移民里有好几个他的熟人,问讯时的证言基本没有出入,也不像是什么蓄谋已久的犯罪集团。」
「那就好,其他没什么吧?」
「移民里还有几个不安分的,不过看我们看守得紧,暂时应该不会有大动作。只是——」
别西卜面露几分难色,而我敏锐地意识到问题所在,问道:
「原住民这边有问题?」
「是的,倒不是说有什么偏激的反应,只是……反应小得可怜,反而让人不安。」
「是吗,这倒的确不太好办。」
我蹙眉微微颔首,这一带的原住民的接纳能力无比是出色的,毕竟是从各个据点汇聚而来的人们,但叛魔族到底性质上不太一样,也许不少人内心是极度不满的,只是碍于别西卜与多拉格的存在不好发作而已。
可能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不管是一种剧毒还是一泡骚尿,都可能引发出一次质变。
说实话, 我目前最担心的是,在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展的时候,突然再跳出一股分裂势力,像是偏执狂那样的破铜烂铁有一堆就足矣,我可不想再专门打造一个废品回收站。
——终究得是防范于未然才行。
我内心暗暗念叨着,而很快,我们穿过多少有些混乱的街道,来到据点正中心的楼阁之中,所有与据点相关的事务都在此处得到处理,其实这里也便是所谓的领主府。
相比人族那等奢华的领主府,此地的领主府当然颇为简陋,比起美观性更为重视实用性,多余的装饰几乎不存在,轮廓清晰分明,色彩也颇为单调,无非是黑白灰三色的调和,但也正因如此,魔族的建筑总是透着几分肃杀的味道。
领主府内同样是无比简朴的布置,朦胧的月光与墙上的荧光石交织,映照在古旧的木板上,再加上墙角的那一张蛛网,倒是意外地有几分霉菌——哦不,岁月的味道。
「那家伙现在在哪儿?不会还在考察土地吧?」
进入到议事室后,我颇有些疲惫地坐在木椅上,大致一扫桌面上的议事文件,同时向别西卜打听起某人的动向。
闻言,别西卜微微挑起眉梢,冲着我耸肩回应道:
「回倒是已经回来了,不过还装了不少土回来……半个小时前,他还在中庭草地那块儿,现在应该还在。要瞧瞧吗,王?从窗户这边就看得见。」
「是吗,那我倒是要瞧瞧。」
我当即是起身绕到窗边,推开有不少刮痕的玻璃窗户后,一股寒冷的夜风瞬间扑面而来,令得我的神经微微一凛,而紧接着,我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一些碎碎念。
「那个狗一样的魔王,猪一样的女人,把我堂堂七尺男儿撵来撵去,我又不是属皮球的……唉,其实我个人是无所谓啦,可让你们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我实在是不忍心啊,你体虚易受寒,你怕风易摔倒,哈哈,你倒是好,耐寒抗冻,杠把子,不愧是我一手栽培的,好种!好种!」
顺着声音的来向望去,便见一道黑幽幽的人影背朝我们,脚畔竖着一支小型铁锹,月光下这人的背影,拉得很长,像是穷困潦倒的街头乞丐,颇是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