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来的,克洛大人。」
我扛米袋似地将安洁儿扛在肩头,背后漆黑双翼无声扇动着,不紧不慢地飞驰在夜色之中,而安洁儿倒伏在我的背上,忽地漏出一声情绪复杂的叹息,说道:
「我对人族这边的战略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把我这么明目张胆地派出来,肯定是一个陷阱,也许就是为了引你出来……真的,克洛大人,现在放我下来还来得及。」
「是这样吗?那没办法了,再见。」
「啊?」
闻言,我不禁露出几分遗憾而悲伤的神色,很是干脆利落地将安洁儿放下——在这上百米的高空之中。
「等、克、克克克克洛大人!?」
安洁儿显然没有预料到我的惊人举动,在无比短暂的愕然后,眼瞳陡然一缩,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而眼看着她就要被重力吞噬,我立刻振翼一绕,从下方将她稳稳托起。
「没事吧,安洁儿?」
「没、没事……」
我望着怀中浑身紧绷的安洁儿,她下意识地紧紧环住我的身躯,那煞白的脸色与紧促的呼吸瞧着怪令人心疼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下的毒手。
片刻后,安洁儿终于是镇定下来,却是一记拳头轻轻砸在我的胸铠上,哼哼唧唧道:
「差点吓死我,克洛大人,吓出心脏病来怎么办?」
「不是你让我放下的吗?」
「那也不是让你立刻就放啊,我看你绝对是故意的!」
安洁儿摆出几分赌气的态度,不愧是我亲爱的小天使,不管什么时候都可爱到爆炸,真想把她关进笼子养起来。
「玩笑归玩笑,我是不会放你走的……教会的手段我大概也猜得到,无非是在你和异界人的身上事先设好了仪式,到时候直接召唤回去——或者反过来以你们为坐标,反向召唤一群人过来也有可能。」
「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冒险?」
安洁儿很是不解地望着我,而我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摇头道:
「我倒是想说一句『为你,千千万万遍』,但很可惜,不是那么纯粹的动机,你和异界人都是我的战略目标。」
我并不担忧安洁儿或者异界人身上携带有监听效果的仪式,毕竟如果真的存在的话,那么维持效果必须要随时启动,而小规模的仪式显然无法长时间维系,因此这一点可以排除。
再来,如果是携带有记录效果的特殊器物的话,那么一来我这边很容易找出来,二来这类器物基本上是得回收之后才能确认记录内容的,也就是说缺乏隐蔽性和时效性,同样不具备威胁,所以我才敢和安洁儿如此随意地沟通,而安洁儿明显也知晓其中的门道,才一开口便直接道破我的身份。
「带走异界人我可以理解,但带走我是为了……示威?」
「不,带走你和这场战争无关,主要是为了拜月一族。」
「——」
安洁儿的呼吸微微一窒,细密的睫毛无声地颤抖着,半晌才是低声开口道:
「拜月一族……吗。既然顶着『安洁儿·M·露娜』这个名字,那么我也觉得我应该去看看,这是我的责任。但现在去吗?不管战事了?」
「倒没这么仓促,也需要准备一下的。那边毕竟情况比较复杂,你的身份又太过敏感。」
安洁儿的养父母——布列塔尼·M·露娜和维克多·M·露娜,乃是除先代〈月王〉以外,拜月一族仅存的嫡系一脉,但最终以生命为代价,为安洁儿加护上了拜月一族最顶级的祭礼,令她得以规避一切来自魔族的敌意,连我都无法摆脱影响。
不过事实上,生命祭礼还有更为深刻的含义,根据拜月一族的内部习俗,安洁儿其实理论上已经被钦定为嫡系一脉的继承人,可以接受拜月一族的正统传承,而一旦接受传承,她便有资格将祭礼传授给其他人。
换言之,拜月一族的诸多祭礼将重见天日,这一脉的伟大复兴指日可待,但这是理想情况,安洁儿毕竟没有身负拜月一族血脉,究竟能否接受传承尚不可知,所以才有尝试的必要。
反正恰好机铠族的传送装置也落在拜月一族那块儿,能一并解决自然是最好的。
「这事先不急,看依希捷的反应,多半也指望着你搜罗出点消息的,所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动静……就算有动静也没问题,以前吃过亏,这次可不会吃亏。」
我记忆犹新,当初异界召唤事件的时候,我和赫蒂辛辛苦苦夺走异界人肉身,结果好不容易以为顺利逃脱,却在最后的最后,让异界人的肉身被召唤仪式夺走,连动用〈破戒石〉的机会都没有,当时可真的是被气得不轻。
最可笑的是,当时我已经解放出〈米斯特汀〉,但由于对其特性并不熟悉,白白错失破解仪式的时机,但现在可不一样,一来有〈米斯特汀〉,二来有绝对封闭的异空间,大不了让安洁儿和普朗特他们一起去种菜,又安全又健康,扛锄头的小天使必然也是绝美。
「对了,安洁儿,你们这支集团军的任务是什么?」
我忽地想起这件事,安洁儿虽然说是不知悉人族的具体战略,但毕竟圣女地位在身,那么个别目标理应是知晓的才对,一问三不知才是不合常理。
闻言,安洁儿不由露出几分迟疑的神色,幽幽一声叹息后,说道:
「克洛大人,我既不想当人族的帮凶,也不想当魔族的间谍,这个问题让我很为难。」
「呃,这倒也是……」
安洁儿的直白让我有些错愕,反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安洁儿旋即却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格外灿烂地笑道:
「原来克洛大人也会上当啊。」
「合着你是寻我开心?」
「是克洛大人有错在先。」
「你堕落了小天使,伤透了我的内心。」
「呸呸呸。」
我正和安洁儿分外愉快地嬉闹着,一道千年怨妇般的声音却是幽然响起:
「年轻人啊,卿卿我我也分清场合,听着怪刺耳的。」
「……你还没切断通讯啊。」
连我都是忍不住眼角一跳,没想到上官可怜居然还维持着通讯,明明自称灵力储备有限,用起来倒是大手大脚。
「通讯?」
闻言,安洁儿露出几分困惑的神色,传音灵石反馈而来的话音,外部人员理论上是无法捕捉到的,毕竟没有灵力上的沟通。
「没什么,突然想起有个可怜人而已。」
「叫谁可怜人啊!?」
「是吗,连克洛大人都会觉得可怜,那想来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可怜的人,好可怜。」
「可怜三连!?」
凛冽而尖锐的夜风呼啸声中,混杂着某人不和谐的怪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