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气不是很高啊，照这个行军速度，时间怕是有些紧张了。」
深邃而冰冷的夜色中，王国军三将军御马而行，而望着旁侧无言行进的大部队，托特斯不禁微微蹙起眉头。
「吃败仗吃到现在，接近百分之三十的伤亡率，也就是明知脱离大部队会死得更快更惨，否则队伍早就四分五裂了……现在走的还是撤离路线，这种情况下，你还想怎么提高士气？」
一旁，弗雷姆漏出几分黑色的自嘲。
新命令来得是相当仓促的，至少相比安德鲁一方，先锋军这边的准备时间会更紧张，毕竟距离破晓所剩的时间并不多。
谁也不知道最终攻势爆发时，究竟会有多大的破坏力，波及面又会有多广，虽然各个路线节点之间的距离都是根据演算而得出的，有一个用作布置基准的距离区间，但毕竟不可能精确到米单位，因此要尽可能地避开危机的话，只能尽可能地远离这个区间。
按照最初的安排，其实先锋军的撤离还是有一定余裕的，但新命令临时调整计划发动时间，自然没办法耐心地等待士兵们调整状态，不得不在士气萎靡的状态下撤离此地。
最为难的是，计划的全貌还不能透露给下头的士兵，导致整支部队都笼罩在战败撤退的阴影当中，谁会想到这次的撤退是真正意义上的战略性撤退。
哪怕三位将军齐声宣告，先锋军其实另有秘密的布置，至今的战斗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也只会让人觉得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并不会起到望梅止渴的效果，也就是现在走的撤退路线，如果走的是前进路线的话，士气可能会更为低迷。
「根据至今为止的实际经验，SS级的〈恩赐〉失控后，能量紊乱范围是在十公里左右，而中心的一公里圈会是能量真空区，但这是个体的情况，如果是连续性的大范围能量紊乱，相对距离又基本都在可视范围内的话，极有可能像是仪式那样构成某种共鸣。」
弗雷姆说着扭头望向后方的队列末尾，可以看到，一部分体力不支的士兵已经落后很长一段距离，整支部队的分布零零散散，毫无凝聚力可言，他不禁有些无奈地叹道：
「按照教会的说法，到时候紊乱区域可能会成倍放大，所以尽可能远离为妙，否则魔力会受到影响，也发生某种程度的失控，精神也有出问题的可能性，而避开紊乱区域的最低要求是——二十公里，还不能百分百保证安全。」
托特斯与艾泽尔均是沉默以对，但后者的脸色较为好看，毕竟青幽军规模更小，主要负责侦查等工作，是三大军种中伤亡最小的一支，二十公里绝对不在话下。
「以我们这个规模的部队，哪怕是急行也达不了每小时十公里，而现在不要说什么急行，一个个或多或少都有些体力不支，睡眠时间也不够，还不确定叛魔族会不会来骚扰……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让最末尾都走得过二十公里线的话，天亮前肯定是来不及的，搞不好全军都会被拖累。」
弗雷姆的神色略显阴沉，说到这个份上，结论已经是显而易见，要想让所有人都避开能量紊乱区域是不可能的，所以——
「只能割舍掉落后的家伙了吗。」
托特斯漏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战争中的决断往往是残酷而淡漠的，无关个人的心思冷暖，如果情势所迫，再为难都得选择断腕。
轰！
恰在此时，后方的天空升起一团亮光，绽放的仪式像是烟花般美丽而动人，将深邃的夜色照耀得无比醒目，也映照出一张张绝望而疲惫的面孔。
「后方！叛魔族来袭！」
传讯员的呼喊如号角般响彻原野。
「叛、叛魔族又来了！？」
「我已经不行了，跑不动了……」
不安的情绪从队列末尾飞快地蔓延过来。
「不要慌！以前方叛魔族据点城为目标，加速前进！」
弗雷姆面色依旧沉重，但冷静无比地发号施令道。
不过，很多人却是迟疑起来，毕竟论脚力哪能比得上狼人族，不如掉头一搏还有几分胜算，疲惫的状态让很多人失去听从命令的自制能力。
见状，弗雷姆哪能不知道士兵们的心思，大吼一声说道：
「我们三个会留下来断后，你们尽管出发！动作快，想死吗！叛魔族已经来了！」
死字明显刺激到不少人的神经，而麻木的神经也重新涌起几分活力，再加上三位将军断后的事实，让整支部队都开始活跃起来，方才还慢吞吞的行军速度，明显提升起来。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已经落后的士兵纵使强打精神，也始终无法追上前头的大部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距离被拉开，而一回头，又能看到远方的叛魔族部队逐渐放大而来。
「没想到我会因叛魔族的到来而松一口气。」
望着远方狼群般的叛魔军，弗雷姆不禁有些自嘲地说道，这给了他舍弃落后者的正当理由。
「废话少说了，我来布置防线，能拦多久是多久，七彩虫你去挡住那只头狼，红毛鸟你配合我杀敌……之前怕计划败露一直打得束手束脚，现在就一名魔将级的魔族，我就不信将不死他。」
托特斯眸中放出冷冽的光芒，当然，说得气势汹汹，但连日作战，他的魔力与体力也趋向于枯竭，反观叛魔族在〈魔月〉照耀下，更是气势正盛的时候。
「哈，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有这个气力的话，赶紧动手才是。」
弗雷姆与艾泽尔不怀好意地接话道，他们的状况也是相似，不过本就没打算一直拦阻下去，只要大部队能跑出个三四公里远的话，也就没有必要继续挡在这里了——而显然，期间会有更多的人不断掉队，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情况。
「动手！」
托特斯猛地自马身下跳落，双脚落地的刹那，手掌狠狠一压地面，便见前方的陆地如波浪般涌动起来，无数的土石向上汇聚起来，转眼间一道巨大的石壁便如城墙般横亘在荒野之上。
唰！
几乎就在下一秒，一道颀长的身影蓦地跃上石壁的顶部，飘逸的毛发在夜风中像是洒着银光，青蓝色的眸子放出妖异的光芒，而后仰天长啸一声。
「〈狼人王〉吗……看来今夜，还很漫长啊。」
艾泽尔有些无奈地取出匕首，而弗雷姆也是默默拔出仪刀与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