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魔王勇者的生物链关系且先放一旁……这山顶上倒是怪热闹的啊。」
我佯装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一圈，嘴角扬起十三度的精准弧度，说道：
「一群蜗居在黑暗里的魑魅魍魉，平时总是见不得光，今天竟然光明正大地来到太阳底下，真是稀奇。」
「我也没想到堂堂魔王除了爱耍分身杂技以外，眼神也不太好。」
卡门最先对我的话语作出反应，她举起右手的青铜短剑，指向上头灿烂而扭曲的星空，讽刺地说道：
「不知道您是哪只眼睛看见了太阳？」
「嗯？你的话很有意思。」
我很是困惑地望着卡门，理所当然地反问道：
「我这么耀眼的太阳站在这里，你居然看不见吗？建议去看下大脑，你对世界的认知存在太多的谬误。」
「——」
卡门一时语塞，显然她对自己患有脑科疾病是心里有数的，而见状，一旁的菲利斯突然插话道：
「哎呀，被你骗得好惨啊，魔王大人。哦不，还是该称呼你为学者先生？」
「哦？」
我佯装讶异地挑起眉梢，内心则是微微一动，看来我的身份在〈虚零〉内部已经不是秘密，这在当初与斯堤克斯遭遇时我便早有觉悟，事到如今也不会觉得意外，因此只是意味深长地回应道：
「一个建议。没有百分百的证据前，千万不要轻易下结论，历史上多见被现实粉碎的想象，罕见被想象改写的现实。」
「——」
菲利斯同样一时语塞，但我感觉她并不是无言以对，而是纯粹没理解我的意思，一句值得收录到魔王语录的金句惨遭浪费，倒是让我颇为遗憾。
不过不成问题，我的起居注乃至我的自传，全都将由我亲自书写，届时润色一番即可。
「寒暄就到此为止吧，大举来犯的〈虚零〉可是稀奇，是被雇佣来的吗？是的话容我笑上一阵，拜月一族的衰落是大陆周知的事实，想靠袭击这里来打击魔族的话，那得是蠢到什么地步，我印象里这么有钱还这么昏聩的人族高层，好像还真没有……所以，是为了人族圣女？」
我试探性地抛出诱饵，又立刻改口道：
「哦，也不对，之前你们也有一次群体出动的来着吧，是为了请我喝茶？结果被我扫地出门，最后还是你们的头子亲自出面和我谈了谈——这你们可能不知道，那可是个老阴险，趁人之危说的就是那种货色。而就结论而言，我和他并没谈出什么结果来，所以……不只是为了圣女，还为了我？」
「不必试探了，殿下，他们是想让你觉醒魔力，为此需要圣女的力量。」
身后的赫蒂突然插话道，令得我忍不住眨眨眼，颇感古怪地回头说道：
「早说呗？」
「这不是看殿下你挺有兴致嘛。」
「——」
明明接下来才是我展示诱导审问技巧的关键时刻。
讨厌。
「让我觉醒魔力啊……呵，你们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有些好笑地一抹鼻尖，耸耸肩说道：
「如果你们不来搞事的话，说不定我这会儿功夫已经觉醒魔力了，本来把安洁儿带到这里来就有这个打算……现在听了这种话，这个想法算是彻底断了。我喜欢在自己选的路上前进，别人给我铺的轨道还是算了吧。」
「那看到那一幕，你也能说出同样的话吗？」
沉默的卡洛斯忽地开口道，手中的邪异匕首指向石阶的方向，而同一时间，一道披着黑白斗篷的身影沿着石阶登上山顶，正是此人甩出的霜银长枪打断赫蒂的退路，也正是那杆霜银长枪击破一度被压制的虚空裂缝，导致时空乱流的疯狂扩张，可谓是元凶之一。
——代号致死之人。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此人肩上还扛着一个人，她穿着的那身巫祝服格外眼熟，不久前她还抱怨过这服饰暴露太多。
「你们〈虚零〉还从事人口贩卖活动？当真是无所不为啊。」
我面不改色地开口道，内心则是微微一沉，没想到他们居然将狄亚娜擒获作为人质，倒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们是否确定狄亚娜的巫祝身份暂不好定论。
「不想看着她痛苦而死的话，你还是服输为好，克洛涅斯·达威尔。」
卡洛斯不曾理会我的讽刺，冷静地一扬手中的匕首，开口道：
「就我们对你的调查来看，你似乎不喜欢无谓的杀生，至少围绕你的周边，离奇的杀人事件闻所未闻——即便当初有人对你这样的伪勇者屡次恶行相加，但那些人依旧活得好好的，连腹泻秃顶夺妻断子这些常见的报复套路都未见过，你身边的圣剑使可是常干的。」
「……你还抢过别人的老婆？」
我格外诡异地望着赫蒂，而她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受女人欢迎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有人甚至给我取名为万雌王。」
——好像……也是。
我内心竟是颇为理解，赫蒂的性格其实更容易吸引女性，有的时候我觉得她比我帅气多了。
被我无视的卡洛斯依旧毫无动摇，甚至有些平淡地说道：
「就结论而言，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魔王，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勇者。没有舍弃旁人的冷酷与决然，也没有守护一切的坚毅与纯良——这就是你会服输的必然性。」
话罢，卡洛斯身形蓦地一闪，瞬间拉近到代号致死的男性身旁，冷声说道：
「把人给我。」
「守护女性是我的天命。」
后者冷淡地回应道，手掌轻轻一张，落在不远处的霜银长枪便是落回他手中，那言行举止与我印象中的某人格外相符。
——内讧？
我微微眯起眸子，尤其是打量起那代号致死的男子，某个猜想在这一刻化为确信。
「那你就不该把她带上来，你的博爱不过是伪善而已。」
卡洛斯冷冷地开口道，而代号致死的男性动作一僵，趁此机会卡洛斯夺走昏迷的狄亚娜，身形一晃又是回到原地，反观那男性，在原地张了张手掌，这才是略显颓废地跟上前去，与其他三人站在一起。
「你愿意觉醒魔力吗？」
卡洛斯格外平静地向我发问道，他的自信让我感到几分异常，下意识地反问道：
「有意思，如果我说不呢？」
唰！
一道寒芒倏然掠过虚空，那妖异的匕首描绘出危险的弧线，却只是在狄亚娜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一颗血珠自她的肌肤上流淌而下。
「这打的是什么算盘？就威胁而言是不是太幼稚了？」
我微微蹙起眉头，而卡洛斯却是平静无比地说道：
「听说恐怖的魔王喜欢聆听人族痛苦的悲鸣，所以接下来这份痛楚将会放大十倍。当然，到时候你觉得不够的话，下一次我可以刺深一些，或者割掉她身上的一块肉。」
「——」
我眼角忍不住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