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我无暇去理会〈虚零〉组织的动向,而我很快也意识到时空乱流再度爆发的理由。
——〈界律〉不再将这边作为缓冲带了吗……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对我的报复?
〈界律〉绝大多数的力量都用在减缓坍塌速度上,而我这一奇点的觉醒无疑加速了高维向低维的坍塌,实质上是打破了〈界律〉所竭力维系的平衡状态,那么某些缓冲带因此直接跌破极限并不稀奇,像是〈月想乡〉本就时空动荡不安,说明早已处在边界,现在首当其冲其实完全可以想象。
只是,这完全是马后炮的思考方式,实际情况是,这确确实实超出了我的预料,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但再怎么震惊也不过一秒左右的心理变化而已。
心思飞快闪烁间,我疾声向小爱确认道:
「距离〈月想乡〉完全坍塌还剩多少时间,小爱?」
「若无外力干涉,预计40分钟后结束坍塌。」
小爱冷冰冰的话语很快于我脑海深处响起,让我莫名有种在法庭上被宣判罪行的错觉。
——啧,这也太紧张了,来得及让拜月一族避难吗。
我下意识地扭头望向不远处的月城,笼罩月城的祭礼光芒此前一度黯淡,但眼下再度化作巨大的屏障庇护整座城池,显然长老会的人已经察觉到这一场新的灾难。
就我推测,以糟老头子的能量与决断,这一带的族人多半是已经全部聚集起来,问题是其他月城的情况我却是不清楚,心念飞速转动,我瞬间便作出决定,冷静又快速地向赫蒂吩咐道:
「赫蒂,你和安洁儿立刻去月城,找上糟老头子或者其他长老会成员,让他们把其他月城的人都聚集到这座城里——我知道他们还藏着不少遗留下来的珍贵祭礼,用了就彻底绝迹了,迂腐的老家伙们指不定要再三权衡,但眼下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就算用强也让他们动手!」
「那殿下你呢?」
赫蒂微微蹙起眉头,安洁儿也是满脸忧虑,而我感受着山峰的剧烈震颤,望向不远处逐渐扩张的虚空裂缝,皱眉沉声道:
「我得压制坍塌——压制时空乱流的扩张,否则时间太紧张了,快动身!那边就交给你们了,我这里自有办法!」
「……好。」
见我态度无比坚定,赫蒂自然也不再多问,一把便拉起安洁儿,脚步轻轻一蹬而已,两个人已经抵达悬崖的边缘,而伴随着安洁儿一声惊恐的尖叫,赫蒂毫不迟疑地拉着她一跃而下,转眼间两人便是自我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可怜的小天使。
我内心为安洁儿献上祈祷,其实有赫蒂在旁,绝对是摔不死人的,而有安洁儿的能力辅助,哪怕她们路上遇上时空乱流,也完全足以应对,再加上安洁儿的独特体质,前去安抚人心最是合适,这才是我放心两人同行的理由。
轰!
恰在此时,本就摇摇欲坠的山峰终于是分崩离析,我只觉脚底突然一空,地面已然是如同被撕裂般分离开来,大量的扬尘与灰土在视野中升腾而起,而结实的岩石与土层则是向着下方坠落,混杂在其中,我隐隐有种置身于雪崩中的感觉——当然,如果从远方望过来的话,瞧见的多半是山体滑坡。
嗡!
忽然间,自不远处那逐渐扩张的虚空裂缝中,传来一股极其强烈的吸引力,好似被卷入海底漩涡那般,本该下坠的巨大岩石与土块开始动摇起来,伴随着震颤而悬停在半空中,至于那些扬尘与细碎石块,则第一时间被裂缝所吸入,仿佛是神话中的巨人此刻正俯下身子试图饮尽江河那般。
恐怖的引力自然不可能放过我,我瞬间只觉全身像是被撕扯般牵引着,但全然不作任何抵抗,只是当自己即将被卷进那深不见底的裂缝中,才是轻轻打响手指。
——〈挑战者〉。
唰!
体内的魔力即刻涌动起来。
一股神秘的波动随之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出,仿佛是谁的手指在平静的河面上悠悠拂过。
在我的感知中,这一刻,整个时空的起伏与弯曲都变得清晰可见,世界便仿佛由一条条的曲线所绘制而成——这当然不是时空的真实形态,只是基于我对世界的已有认知,而衍生出的一种感知形态。
可以看到,以那虚零裂缝为中心,周边的时空都在向内收敛,起伏的曲线汇集成束不断收拢,牵引着范围内的一切存在,但在我解放魔力的瞬间,扭曲的时空突然发生平展,像是从涌动的泉水突然化作静止的湖水,从有序的运动归于无序的运动。
时空平面上的一个起伏瞬间被抹去,投影到肉眼所认知的世界的话,则能看到那虚空裂缝忽地合拢,并不是针线缝合缺口般的光景,而是衣物上的褶皱被拉平般的光景。
这便是我所觉醒的能力——或者说,我能力的一种运用。
并不仅仅局限于使高维向我坍塌,但用法我觉得还可以进一步摸索出来,世上从没有无用的能力,只有不懂运用的个体,哪怕是无限排泄的能力,换个角度来看都是对能量守恒的破坏。
单就我的这份能力而言,我甚至都会有一种化身为神明的感觉,要不是有魔力量这一限制要素存在,我完全可以凭这一能力运用破解掉这场危局——这算是人魔混血的唯一缺憾。
好在,我还有能大规模压制时空乱流的手段。
唰!
失去虚空裂缝的牵引,重力再度占据上风,我在半空中猛地一蹬身旁的一块巨石,整个人登时朝着下方的山体急速下坠而去。
崩塌的只有山峰的上部,下部还是稳稳地站在大地上,好似被枭首仍不倒下的勇士。
残缺的山体在视野中飞快放大,而我自然而然地阖上眼眸,感知如流水般向着体内渗透而去,很快触及到包裹在心脏上的漆黑荆棘花上。
是的,不再是血红,而是漆黑。
夜色般的漆黑,墨水般的漆黑。
罪孽般的漆黑,诅咒般的漆黑。
——咚!
回应我此刻的意志,幽邃漆黑的荆棘花悄然绽放,而我只觉无数的漆黑荆棘藤瞬间遍布全身,血管、神经、肌肉、骨骼、脏腑、大脑……极致恐怖的消耗在体内爆发而出,这一次不单单是血液,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在极速衰减,死神的镰刀已经悬在我的脖颈上,随时都可能挥落。
「〈灭界荆棘〉——」
砰!
我整个人猛地撞在残破的崖壁上,遍布黑纹的手掌深深陷入地面,名副其实地发出濒死的嘶吼:
「——〈荆天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