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道黑影自翻滚的湖水中猛地射出,重重地撞在边缘的崖壁上,挣扎似地在原地抽搐了几下,很快便是失去了动静与气息,只有暗红色的血液还在汩汩流淌,宣告着死亡的到来。
伊莎贝拉斜眼望去,只见那是一头形似鲨鱼的海兽,生的却比寻常鲨鱼更为狰狞与恐怖,体型上也大出一倍左右,其表皮不具鳞,却覆盖有一层森白而坚硬的外骨骼,脆弱的部位都隐藏在外骨骼的底部,但此时此刻,它腹部的外骨骼已经被某种外力击碎,破碎的骨骼刺入柔软的腹部,将内脏破坏得一塌糊涂。
「还没衰弱到会被野兽分食的地步吗。」
伊莎贝拉微微眯起眼眸,她虽然言语上处处贬低戴蒙,但确实是视他为同等级的对手的,毕竟再弱的SS级勇者,那也是SS级,总会有一些隐藏手段或是杀手锏的。
湖面又一次泛起涟漪,却见妖异的血色荡漾开来,而一具海兽的尸体自血水中悄然浮起,干瘪得犹如是沙漠中的木乃伊,煞是可怖。
「你们人族把我们血族蔑称为吸血鬼,但我觉得你比我像吸血鬼多了。」
望着那皮包骨头的海兽尸体,伊莎贝拉不禁朗声讽刺道。
唰!
戴蒙自湖水中一跃而出,一脚踩在那海兽尸体上,看似不平衡的状态,却能稳稳地站住脚步,而他浑身的绷带此刻都已湿透,凝固已久的血液在躯体上逐渐溶解,像是某种活着的诅咒般在他的身上流淌起来。
——伤已经痊愈了?
伊莎贝拉心头一动,没想到自己随手的算计,反而让他有了喘息之机,但问题不大,如果戴蒙还打算藏着掖着,或者真的无计可施的话,那么他总会走向必死的局面的。
「我杀过数不尽的魔族,也杀过数不尽的魔兽,但这是我没见过的魔兽,它是什么?」
戴蒙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但这个关注点倒是令伊莎贝拉有些意外,她语气古怪地反问道:
「吃过海鲜吗?几千米深海里的那种。」
「——」
戴蒙眯起眼眸,说道:
「居然敢探索深海,你们这是在挑战禁忌。」
「那是你们人族的禁忌,和我们魔族无关。大家都知道,出了海就没了〈界律〉的庇护,所以归根结底你们只是在害怕而已。」
「你想说你们更像是勇者?」
「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在哪儿都不受欢迎,那么我们想去哪里去哪里。我反倒是想问问你们,你们就没有怀疑过〈界律〉是别有用心的吗?毕竟庇护换个角度来看,既可以是囚禁,也可以是豢养,甚至可以是……实验。」
「我不在意,我只要能杀魔族就好,屠刀在谁手里谁就是凶手,杀光了看得到的敌人,再去找看不见的敌人,仅此而已。」
戴蒙冷漠得犹如机器人,但机器人是讲究严密的演算逻辑的,而戴蒙却给人一种逻辑单纯的感觉,真的就像是为了消灭魔族而消灭魔族。
——不可理喻。
伊莎贝拉得出明确的结论,脚尖轻轻一点,好似点水的蜻蜓一般,飘落到浮在湖面上的伞架上,隔着约三四十米的距离,与踩在海兽尸体上的戴蒙对峙起来。
正常的伞面当然无法承载一个人的体重,但这并不是正常情况,就像正常人也不会在伞体里藏上一把利器那样。
「你刚才在湖里闹腾得好像很开心,湖水都染红了。」
伊莎贝拉意味深长地说道,湖底的海兽当然不止这两头,但海兽也不是不长脑子的蠢货,察觉到危机自然不会冒出头来。
「我很好奇你有没有到吞噬生命能量的极限。」
伊莎贝拉优雅地抬起一根手指,纤细的指尖上忽地凝聚出一滴血液,乍一看平平无奇的血珠,却诡异地呈现出沉重而压抑的气息,仿佛能扭曲周边的空间。
很快,在重力的牵引之下,这颗猩红的血滴坠入到湖水当中,连一丝的涟漪都不曾掀起。
「〈蒲公英〉。」
伊莎贝拉低声念道,而一瞬之间,沉入湖水中的那颗血滴猛地绽放开来,浓郁的血色好似浪潮般飞快地吞没这片湖泊,刺鼻的血腥味转眼间在火山湖上弥漫开来,犹如是从未清洗过的屠宰场。
戴蒙眼瞳微微一缩,倒不是说察觉到多么恐怖的危机感,而是这一幕着实震撼人的眼球,方才还只是泛着几抹红意的湖泊,竟然一瞬间就尽数染为血红,也只有恐怖小说里才会有这种诡异的描写。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血族的能力是役使血液,但你们人族从来不会去考虑,役使血液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概念,形状变化?」
伊莎贝拉指尖一动,身旁血红的湖水顿时翻腾起来,一条血红色的水龙无声无息地升腾起来,眼神森冷地俯瞰着戴蒙。
「形态变化?」
血红水龙陡然化为迷蒙的血雾,而其中又有一朵朵的血晶凝聚起来,仿佛是无数的雪花在绽放,最终又坠落到湖水中失去影踪。
「远程控制?」
戴蒙背后的血红湖水忽地溅开,一道猩红的血线如同箭矢般擦过他的侧脸,最终缠绕到伊莎贝拉的指尖上,但很快又如幻影般消失不见。
「是,但也都不是。」
伊莎贝拉微微低垂眼帘,神色平静得仿佛是在坐禅,可浑身却萦绕着无比压抑的气势,犹如是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我不像我家的王那样擅长分析和说明,能不能理解全凭你自己的本事,或许你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来感受这份力量。」
戴蒙一言不发,神情也没有变化,只是冷漠地戒备着伊莎贝拉。
他不知道伊莎贝拉是出于什么目的才透底的,可能是为了施加压力,可能是为了展示自信,也可能是在误导他的判断,但无论如何,这会是一场硬仗,从鼻尖渗透到胸腔内的血腥味全部在对他如此诉说。
〈六魔将〉之一,〈血王〉。
显然,这并不是浪得虚名的。
「〈鹤望兰〉。」
唰唰唰!
伊莎贝拉轻轻扬起伞剑,而血色湖泊立刻如漩涡般涌动起来,一排排尖锐的血柱顿时破湖而出,犹如啄刺敌人的无数鹤喙,直指戴蒙的身躯,将他所有可移动的空间尽数封锁。
——不能留手了。
戴蒙按住缠在自己腰间的白色绷带,这条绷带看似与其他绷带相同,实际上却暗藏玄机。
轰!
下一瞬,无数血柱如暴雨梨花般吞噬戴蒙的身躯,破碎的血晶好似雾气般将那一带彻底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