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通过吞吐月华以锻身炼体,但那并不仅仅意味着力量与速度的强化,这只是最为直观的表现形式而已。
事实上,在肉身的各项基数壮大的同时,魔族对肉身的掌控度——也可以说是开发度——也会不断提高,正如血族能役使自己的血液,这便是一种肉身潜能开发。
不过血族的情况有特殊性,涉及到一定的返祖现象,最为普遍的其实是对肌肉的控制力。
魔族的肉身越是强悍,对各肌肉组织的控制力便越强大,哪怕是原本只能无意识引发的肌肉运动,到后来都能主动对此进行干涉与模拟。
比方说迈步或是举手这一类的动作,正常情况下,只要生出相应的念头,身体便会自然地予以执行,并不需要清晰地意识到肌肉的运作原理,但强大的魔族却可以通过有意识地牵引特定的肌肉,模拟出迈步或是举手这些动作。
单从结果上看两者似是并无区别,甚至后者更显得浪费精力,可事实上,两者的本质是截然不同的。
同样是挥出一拳,前者势必会有力量的流失,可后者却能将力量有效地锁住,使每一块肌肉所爆发的力都确实地落在必要的区域,也就是说,同等的消耗,后者会发挥出凌驾于前者的力量,越是复杂的运动越是如此。
——绷劲。
脊椎为弓臂,韧带为弓弦,臂膊为弓矢。
将整个人体想象成一张大弓,模拟箭在弦上的紧绷状态,而后在弓弦满开之时瞬间解放——
呯!
堪称空灵的破碎声登时回荡在耳内,在我以绷劲技巧而挥出的一拳直击之下,那不可视的壁障好似玻璃般猛地破碎,因为我已经感觉到不到壁障的存在,只有冰冷的气流如潮汐般在手背上疯狂冲刷。
咔。
咔咔咔——轰!
紧接着,伴随着蛛网般的裂缝在地面上蔓延,那融合〈不灭岩〉的水泥地骤然爆碎开来,一块块不规则的石砾如刀片般飞溅,而书刻在水泥地上的术式阵当然也是分崩离析。
不过,在挥拳的时候我有意地收住部分力道,因为并非所有的水泥地都彻底爆碎,至少安洁儿他们所在的区域幸免于难。
虽然知晓安洁儿的体质必然对我有影响,可一想到要是将神秘的小天使误杀的话,我顿时觉得痛心无比,这才撤回一定的力量,也亏得我能做到收放自如。
「咳、咳咳!殿下你个天杀的,是想杀了我吗!?就算没被石子打成骨折,也会被灰尘呛成肺痨的!」
「是吗,我倒是看你躲得很轻松啊。还有,别想趁乱拿掉自己那顶帽子,天杀的是你,不是我。」
至于灰尘呛成肺痨倒是有可能,可你的体质某种意义上已经堪比魔族,所以可能性微乎其微。
「连〈不灭岩〉的硬度都挡不住吗,果然是两个玩笑一样的怪物……没想到人族里面居然还有这种怪物,亏我还以为也就赫丝蒂娜那一个妖怪了。」
米纳斯的面前似是有无形壁障,那些飞溅开来的石砾都是被阻挡在外,而此刻隔着缓缓沉降的扬尘,他略显阴沉的话音传来。
——呵。
我忍不住在心中漏出嗤笑,你心目中的妖怪可就在你眼前,可很快我又忍不住皱起眉头。
因为明明地面上的仪式阵已然破碎,可伊塞娅的神情却没有醒目的变化,仿佛这仪式阵的存在与否并不会影响他们的计划。
——果然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吗。
显然,真正的仪式阵应该还在某处,地面上的仪式阵只是障眼法,又或者只是备用而已。
正是由于考虑到这一可能性,我与赫蒂才并未从一开始便针对仪式阵,而是看似漫无目的地与伊塞娅三人搭话,实际上是试图把握到尽可能多的情报。
难得有机会与教会四大先知直接接触,光是破坏他们的双重仪式计划也未免太过愚蠢,我所看的可是更为遥远的未来。
「嗯?」
一股诡异的危机感蓦地刺激到我的神经,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心一压,冲着面前那一片虚无,猛地使出一记强有力的侧踢——
砰!
侧踢落空,而我的下颚却是骤然中招。
强烈的冲击力一瞬间令我的脖颈后仰九十度,这已经是足以让我感到错愕的攻势,但这一击也令我明白一点,那便是米纳斯的〈恩赐〉至少并不是分身一类。
「我看见了,殿下。」
赫蒂的话语响起之时,我正将有些错位的颈椎硬生生地矫正。
对于高等魔族而言,因脊椎受损而引发的神经问题并不存在,也就是说哪怕脊椎折断,也依旧能控制住自己的肉身——虽然这也不是寻常的高等魔族可以做的事情。
毕竟不得不以条件反射中枢的大脑,去控制非条件反射中枢的脊髓,即是说以理性控制本能,这远比描述上难得多。
「是指他的〈恩赐〉吗?说来听听。」
「是空气。」
唰!
赫蒂话音刚落,她整个人便忽地侧身一闪,而我明显感觉到那一带的气流变化,米纳斯的心跳也是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空气?」
我忍不住有些发愣,这是我未曾考虑过的一点,因为无论是米纳斯〈恩赐〉的转移性还是避光性,都与空气的性质毫无关联,而且我不止受到米纳斯的攻击一次,虽然每一次的触感都不动,但至少都不是空气的触感——更不是压缩空气的触感。
只是,从米纳斯的反应来看,这似乎真的是答案,或者说答案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
我脑海中忽地掠过一抹灵光,经过一番简单而精确的演算,发现这一可能性的确是最高的。
——难怪说入夜状态的他堪比死神……不,按这个逻辑的话,哪怕是阴天也会如此,所以才用了〈白夜石〉吗。
「天杀的,同为女性,那两个人就交给你了,我陪这位〈冥王〉殿下斗一斗。」
「但是殿下,如果这位〈冥王〉也是女性呢?」
「这是没有意义的假设,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摸到的,感受到的。」
「堂堂正正地作出了性○扰宣言呢。」
「完美曲解了我作为学者的尊严呢。」
「呵呵。」
「呵呵。」
唰!
两声不明意义的冷笑过后,我与赫蒂极为默契地行动起来,她直接迎面冲向伊塞娅与安洁儿,而我对着脚畔的一块碎石猛地一踢,那便如弹丸般瞬间撕破大气,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袭向米纳斯的肩头。
砰!
米纳斯整个人纹丝不动,但一股刺痛却忽地自我的肩膀传来,仿佛是为匕首刺入那般。
「性质赋予——不,性质转移吗……真是恶趣味的能力。」
我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望向米纳斯,他的呼吸顿时有些凝滞起来。